“看起來雍州的這個錢莊倒是比國都更為忙碌啊。”狄仁傑用扇子敲了敲手掌，仔細的想了想。

    “既然整個雍州城只有這麼一個錢莊，相信整個城市來往的票據都是從這邊走的。如果太守出手這麼闊綽，恐怕他們的錢財也是如此通暢吧。”

    “怎麼……他們怎麼着也得稍微的遮掩一下啊。”

    衣輕裘覺得不應該這麼荒唐吧，竟然堂而皇之的直接走錢莊？

    他看起來是真不明白，狄仁傑也就給他解釋一聲。

    “那是因為你覺得有這麼多的錢有所來往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自然是要遮著掩著的。你得知道人的利益是無限膨脹的，今天你給他送了十兩，明天給他送十一兩他也敢收，等到後天再送十二兩的時候，他自然也會收下。長此以往，早晚會長到一百兩。”

    衣輕裘當然知道這防微杜漸的道理。

    “等到他真敢收一百兩的時候，他運送十兩回去，你說他還覺得丟人嗎？”

    狄仁傑的這個問題，也就讓衣輕裘明白了。

    對於這些人而言，大把大把的銀子早就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了，他們存入錢莊送走的只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十分之一，乃至於百分之一而已。

    根本就不叫大事兒。所以這就叫狂妄自大，這就叫一手遮天。

    這些人早就已經過手經營超過了千萬。弄這麼兩三千的銀子，對於他們而言根本就不是事兒。

    所以早就不提防了。

    但是現在的問題就在於辦法證明，這些銀錢的來往就是太守的手筆。

    知道這個錢莊有問題，每天都有大筆的金銀吃盡吐出。但是究竟是誰在收貨誰在存錢……還是弄到賬本。

    “就算有辦法弄到賬本也不能這麼來。”狄仁傑說道，“暗竊之物絕對不能被用為呈堂證供，這是法治的根本。”

    “為什麼？”衣輕裘倒是覺得反正是偷來了為什麼不能用呢？

    “萬一這是偽證怎麼辦，從何查起？”狄仁傑一擺手給他問了個啞口無言。

    這也是為什麼不能夠最簡單的辦法得到賬本的原因。因為一旦將賬本偷出來，那麼這個賬本就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證了。

    對方只要鐵口不認，說這個賬本是偷竊的內衛私自營造的根本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這邊也是啞口無言，根本沒有辦法。

    這也只不過是建立在那個偷盜者沒有毛病的情況下。如果偷盜者再有些私心，以這個為把柄去敲詐勒索這個錢莊。

    恐怕這事情就更不簡單了。

    所以偷出來是下下之策，根本不能用。

    “那麼上上之策又是什麼呢？”

    狄仁傑微微一笑。

    “暗竊之物不能援引唯物證，但是此一案所搜查之封存可以成為彼一案之物證。所以咱們只用這個錢莊裡面有丟錢的事情就好。要知道這偌大的錢莊要是丟了賬本，可是一件大事。但是要是丟了一箱的金子……”

    狄仁傑微微一笑，衣輕裘沒聽明白。

    當晚，便有幾個夜行功夫高超的人潛入了這個錢莊的銀庫。他們開啟了其中一個箱子，仔細的向裡面看了看，發現這是一箱子金子。

    一共是五百兩。

    他們在看完之後就將這個箱子拎了出來，然後又將自己拎過來的箱子放了進去。

    其實五百兩說起來挺多，也不過就是五十斤而已。一個高手肩挑手扛的情況下，穿房躍幾完全沒問題。

    狄仁傑接到了這一箱子金子之後，又把其中的一個拿出來切開看看，發現是貨真價實的金子。

    他便微微一笑。

    “好了，明天咱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取金子了。”

    狄仁傑笑著就把扇子擺開。

    可能這個店老闆都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人，在前一天存好了錢之後，第二天又要拿出一些來。

    這一次過來的人並不是狄仁傑，而是一個手持狄仁傑憑證的人。

    狄仁傑當然也沒有走遠了，而是在這個店的門口喝茶。

    “老闆，我們爺讓我們來取金子。”一個千牛衛直接拿著狄仁傑憑證走了進來，給這個店的老闆看了看。

    老闆先是看了看憑證，然後又看了看這個千牛衛拿著的條子更是看了看遠處那位喝茶的爺。

    沒錯，這不就是昨天過來的那個爺嗎？恐怕整個雍州城也找不出第二個穿著月白外套絳紅圓領長袍的大爺了。

    老闆對著狄仁傑點頭哈腰的笑了笑，便趕緊領這位千牛衛去了後邊。

    “哎呀，這位小哥，不知道那位大爺為什麼這麼着急的把這些金子拿走啊？”店老闆一邊領著這個小哥往後面庫房走，一邊問道。

    “倒不是都取出來，基本上只是取出來一百兩金子。因為我們爺說這一回，回去要送一些禮物給國都的老爺們，所以就要拿這些金子打一個金鼎送回去。與其去買那些金匠們的金子，倒不如拿自己的金錠子。”

    “是是是。”店老闆也不管這些，反正是人家的金子別管是打成金鼎還是金飯碗，就算是打成金尿盆子……關他個屁事兒？

    他只管在這邊收真金，納白銀就好。

    很快這一封一百兩的黃金，五個二十兩的元寶就擺在了千牛衛的面前。

    黃封燦然啊！

    千牛衛拿了這些金子之後，先是掂起來就要走。

    可是仔細掂了掂，發現分量不對，他當即就變臉色一把上去抓住這個店老闆的衣領就往外扯。

    “好小子，你竟敢給我們假錢！”

    店老闆可是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一聽的話就變了臉色。他趕緊賠上一張笑臉，抓著在衣領上的這隻手。

    “兄弟，兄弟，有話好說，我們什麼時候給過您假錢了？”

    “這個重量不對，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千牛衛說著就從包裡面取出來的一隻金錠子扔在了地上。

    這個金錠子落在地上之後，便左右裂開。

    店老闆也好，夥計也好，當時就傻了眼。

    誰也沒想到金錠子的外面竟然就是一層金色的泥胚，裡面就是一個鉛疙瘩！

    表面上看上去重量好像差不多，但實際上高手一拎就知道這重量有問題。

    店老闆幾個店裏麵出來的金子竟然都是假的，當即便傻了眼。

    他這回可是無話可說了，昨天收的時候畢竟是真金白銀收了人家的。今天怎麼就變成了泥胚了！

    “快回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店老闆趕緊支援夥計去後麵看看，那一箱金子究竟怎麼回事？

    “少跟我來這套。”千牛衛連扯帶拽將店老闆扯到了狄仁傑的面前。

    狄仁傑他們這邊早就在等著這個事兒呢。可是看到這種事之後卻還是面帶微笑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了？”

    “大人，咱們昨天存的金子，今天要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樣，你看看。”

    千牛衛將手中的泥胚鉛塊遞給了狄仁傑。

    狄仁傑看了看手裏麵的東西直接看向店老闆。

    “老闆啊，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這……”店老闆一時間張口結舌，有話也不敢說出來。

    狄仁傑直接把扇子一收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我們這幫人是假的，誠心過來訛你的銀子，對吧？”

    這話已經被狄仁傑說出來了，店老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陪著笑臉。

    “爺，這可不是我說的，咱做事得講理吧。我們這裏也不是無本之木！”

    “好，就憑你這句話，咱們現在進店去。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我跟你說個明白。”

    狄仁傑說完，就大踏步向店裏麵走去。

    千牛衛自然也就放開了店老闆，但是卻拉著他進了店。

    “老闆啊，我昨天存在你這裏的金子，是不是也在這裏呢？”狄仁傑問道。

    “自然在這裏。”店老闆說是被千牛衛拽著，可是依然點頭哈腰的說道。

    “那好吧，現在上秤稱一下，是不是我昨天存的那個重量？你我都知道，如果是鉛塊子糊泥刷金漆當金子。這重量可是不對的。”

    店老闆自然明白。

    鉛和金子雖然說重量上差不多，普通人用手是掂不出來的，但是高手一掂就能掂出來。

    因為大概就是一兩之下，差了不到半錢。

    一般情況下金錠子都做得比較小，基本上也就是五六兩。差出來的重量最多的也就是五六錢。

    這個數量差的還不是挺多。除非是大數量，否則一般人都察覺不出來。

    “昨天你已經稱過了，我的那些金子究竟有多重。我存的是十足十的五百兩。今天咱們再稱一下吧，看看從你這裏取出來的金子究竟有多重。”

    店老闆當然知道對方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可是，過了秤之後他當然就傻了。

    昨天人家存的是五百兩，今天的這堆東西加到一塊兒也就是三百五十兩左右。

    少了將近三分之一，全都是鉛的重量。

    “我想根本就不用驗了吧，這裏邊估計全都是鉛塊子。要是零著取的話還行，要是整取的話……恐怕我就虧太多了。老闆給我解釋一下吧，到底怎麼回事。”

    店老闆這回可真是有口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