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那個大搖大擺走出去，是我說的意思嗎？”狄仁傑問道。

    “大搖大擺走出去，這句話只有一種意思，誰說也都是一種意思。”衣輕裘把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

    “有區別嗎？”

    “當然有，如果你剛纔就那樣走出去，我就對你太失望了。據說你曾經一年間破獲萬件案子，一萬七千多人無人喊&冤。可現在……”

    衣輕裘有意拖長的聲音，冷笑著搖了搖頭。

    他在譏諷。

    這種譏諷就像是鍼砭一般，讓人清醒，也給人治病。

    這就像一瓢冷水一般兜頭澆下，狄仁傑冷靜了，也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大搖大擺走出去之前先思考一下？”

    “對，你現在應該問一個問題，而且應該用思考來代替這個問題。”衣輕裘又看了看外邊。

    “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

    “答對了，不過這並不是我的問題。”

    衣輕裘輕笑。

    我的問題。

    狄仁傑明白了。

    這些人有一半兒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剩下的一半兒也不是黑&道上的人。

    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必須得有人告訴他們才能找上來。

    狄仁傑在這件案子當中的確是欽命辦案大臣，堪比欽差大人。但是他這一次出來可是沒有用欽差的架勢，而是獨自一人。

    在這個江湖當中要找到一個獨行者是非常困難的，因為誰都不可能知道他會去什麼地方走哪條路。

    “你的意思是說，這附近有一個監視我的人？哪怕我用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大搖大擺的走出去，那個人也可以繼續洩露我的行蹤？”

    “狄仁傑的行蹤雖然算不上什麼秘密，可是真正能夠跟上的人卻不多。你的武功是唐門門主教的，和少主也是發小兄弟，你倆都是同一型別的人。你還有四年闖蕩江湖的經歷。想要把你的行蹤咬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狄仁傑點頭。

    衣輕裘的提點頗有他們這種人的滋味。

    可是這題點背後卻帶來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個一直在監視他的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要想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得走出去，還要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所以這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既然如此，那我還等什麼？”狄仁傑直接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他可是真的大搖大擺來到這些人面前了。

    站在院子裏邊，他甚至還挺直了腰桿，重重的拍了拍手。

    “各位，你們都是來找我的吧？”

    他這一句話出來，本來該賞花的也不賞了，本來正在擦寶劍的也不擦了，正在下棋的兩個也不下了。

    他們全都看著狄仁傑，可是隨後卻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走出來之後就靠著狄仁傑身邊的柱子，雙臂在胸口&交叉，抱著一柄長劍。

    他看上去應該和狄仁傑是一夥的，而且比狄仁傑難對付。

    “看來，大家都沒否認。那好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情，是誰告訴你們我在這裏的？”

    衣輕裘差點兒笑噴，你這麼問誰也不可能說實話。

    這幾個人誰也沒有回答狄仁傑的問題，只是彼此之間相互看一看。

    “好吧，你們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了。因為……”

    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看看這幾個人，狄仁傑心中有數。

    “那麼就回答接下來這個問題吧，你們找我幹什麼？”

    這些人依舊沒有說話，可是這些人不說並不代表他們不做，杜蒼雲首先站起身走出來將長劍一橫。

    這是見禮，意思是請戰。

    “要打也可以，能不能先說說為什麼？”

    “殺人在前，關押在後，欺壓良善，人人得而誅之。點蒼派杜蒼雲在此請你伏誅。”

    果然是名門子弟，就算是動手，也要在出手之前把話說的清清楚楚。

    可是不清不楚的卻是狄仁傑，面對如此指控，他只能苦笑搖頭了。

    “隨你吧。”

    “請你出劍。”杜蒼雲說道。

    狄仁傑只是攤開雙手而已。他就沒有佩劍哪裏出劍？

    真正出手的那個並不是狄仁傑，而是衣輕裘。

    杜蒼雲第二次重複“請你出劍”之時，狄仁傑就感覺到背後一陣風起。

    衣輕裘的身影便如同快風一般朝著杜蒼雲掠取。

    杜蒼雲雖然吃驚，但也算不上措手不及。他眼神一凜，長劍出鞘。

    只是，他的長劍根本沒這個機會出來。

    衣輕裘快風一般來到他面前並未出手，只是伸出手指彈了一下他的劍。

    紅塵一聲斷，狄仁傑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知道杜蒼雲手中那柄劍再也拔不出來了。

    他後退兩步，咕咚一下坐在椅子上，手裏麵只拿了一柄斷劍的劍柄。

    衣輕裘已經飄然回身，落在狄仁傑身邊。

    “回去讓你師傅給你換一柄好一點的劍吧。或者，你從此別再用劍了，太危險。”

    他用劍，危險的不是別人而是他。

    都是每一個人都如同衣輕裘一般只打斷他的劍就算了。

    杜蒼雲雙臂張開，詫異的看著自己手中斷劍，又看看衣輕裘。

    他那張臉紅的就像是一塊血豆腐，咬牙將劍收回劍鞘，站起身拱拱手。

    “佩服。”

    他只甩下這兩個字就走了。

    狄仁傑沒攔，衣輕裘也不會與他為難。

    點蒼弟子大多數都是規規矩矩的，杜蒼雲也是。他這一趟過來雖然是要取狄仁傑的性命，但是出手之前行禮，落敗之後拱手，也算是彬彬有禮了。

    這樣的人還是別為難的好。

    “你們倆呢？”衣輕裘轉身看向那兩個崑崙弟子。

    他們兩個人倒也乾脆，收起長劍對著狄仁傑拱一拱手，慢慢走出去了。

    偌大的院子也只剩下那兩個下棋的老人。

    衣輕裘轉身看一向這兩個老人。

    摘葉飛花二老。

    他們在北武林名聲不差，而且大多數時候殺的全是北方黑道之人或者是外邦之人。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狄仁傑還真不想跟這兩個人為敵。

    幸好，這兩個老人也站起身來，收了棋盤。

    “多謝兩位前輩了。”狄仁傑拱手說道。

    “哎……啊！”

    本來正在收拾棋盤的兩個老人突然身子一顫，大叫一聲！

    兩個人一個向前，一個向後倒在地上。

    門外也傳來了一陣叫聲，狄仁傑和衣輕裘兩人對視一眼，一個向外奔去，另一個則是向這兩個老人而去。

    狄仁傑掠到兩個老人身邊，探了一下鼻息。

    氣息全無。

    他又將手指放在兩個人的頸下，發現這兩人脈搏全無。

    “死了。”衣輕裘飛身回來。

    他來到狄仁傑身邊，看著這兩個老人。

    “對啊，都死了。”狄仁傑嘆息。

    “我不是說他們兩個，我是說外邊。”

    “外邊？”狄仁傑驚道，“外邊誰死了？”

    點蒼杜蒼雲，剛剛出去的那兩個不知名的崑崙弟子，還有一直守在門外的丐幫弟子，再加上院子裏邊的摘葉飛花二老。

    他們全都死了！

    一陣歌聲飄渺傳來，聲音來自四面八方，似乎是來自於天上，但更像是來自於地獄。

    狄仁傑聽到這種歌聲，瞳孔一縮。

    因為這陣歌唱的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聲音。這個聲音非男非女，正是那個人的聲音。

    “狄仁傑，你壞我大事，早晚不得好死！”

    “是他！”狄仁傑驚訝向四方望去，彷彿想要找到這個聲音從何而來？。

    可是歌聲卻越來越遠，聲音也是飄忽不定的，根本沒有找不到方向。

    “我想這回你可以找到那個問題的答案了。”衣輕裘感嘆。

    對啊，這一次可以找到那個答案了。是誰透露的行蹤，又是誰讓這些人來到這裏。

    “他讓這些名門子弟來到這裏的原因就是讓他們殺掉我，或者是殺掉他們！”

    狄仁傑皺眉。

    他們要是能將狄仁傑殺了，那個人自然達成目的。可是這些人若本是不夠殺不了狄仁傑，那麼他就將這些人殺了。

    反正死無對證，誰也說不清楚。點蒼、崑崙兩派和狄仁傑之間的樑子算結下了。

    更何況摘葉飛花二老行走江湖多年，仇人不少，朋友和恩人更多。他們的朋友和恩人若是打算找狄仁傑的麻煩，那可是防不勝防。

    最關鍵的是，在這一次華山大會之前，狄仁傑幾乎就已經是武林公敵了。

    現在他又背上了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只是召開一個武林大會是殺不了一個朝廷命官的，但是敗壞狄仁傑的名聲纔是真正的殺手鐗。

    江湖中的人相信的是一個好人有可能做壞事，或者一個壞人有可能做好事。但是沒人相信一個好人會永遠做好事，更沒人相信一個壞人會永遠做壞事。

    狄仁傑名聲太好的，佼佼者易汙啊。

    “你來看看，他們的屍體有些不對頭。”衣輕裘輕輕摸了摸這兩個老人的胸口。“他們已經涼透了。”

    “涼透了！”狄仁傑驚訝。

    他走上來看了看摘葉飛花二老的屍體，親手摸了摸。

    的確是涼了。

    按照道理來說，剛剛死去的一個人身體還應該柔軟，也不會徹底涼透嗯。

    哪怕這個人死在雪地裏，也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徹底涼了。

    除非……

    “除非，他們過來的時候就是屍體！”狄仁傑站起身拍拍手。

    深夜，山間，與群屍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