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從你登基後便很少能睡好覺，往往是徹夜不眠，今兒聽說你過了子時還在處理公務便來看看。”

    聽到太后這麼說，顧流夕垂眸不知說些什麼好。

    他自從相府回來後，腦子裏一直想的都是寧久那疏離的態度，明明他每日極忙，他卻還是在忙完後跑到了相府，可得來的只是那幾句官腔。

    哪怕他不得不在這個年紀登了位，可還有幾分少年心性，寧久那般，他怎能不傷心。

    明明……

    明明這一個月以來對他溫柔又耐心，他甚至卸下心房願意親密的稱他為叔父，可他怎麼短短一天就變了態度？

    難道先前的那些溫柔都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他心裏亂糟糟的一團，回來後便一頭扎進了御書房，他想，他若是累病了，那叔父會不會誇他勤勉？會不會對他恢復以往的那些溫柔？

    “流夕，你是不是有心事？”自己的兒子只有自己瞭解。

    “母后，流夕只是有些困惑。”

    顧流夕與太后感情一向不錯，可關於寧久的事，他卻不想和別人提一分一毫，哪怕這個人是關心他的母親。

    太后只以為是政事惹得顧流夕心煩，有意開解他，“流夕，楚國被你父皇還有寧相攪和得一塌糊塗，你登基後，面臨的擔子太重，楚國如今已是垂垂老矣，可若是你肯用人，做個賢明的君主，天下有識之士總會為你所用，重振我大楚昔日輝煌指日可待。”

    這番話寧久也對他說過。

    其實不用太后說，在不久前他就對寧久說，他要做個賢明的君主。

    那時寧久摸著他的頭髮說：你有這樣的心是好的，先前我將楚國霍亂至此，便由你扶起你祖輩的基業，我若是能教給你一些東西，也算積些陰德了。

    顧流夕想的出神，太后還以為他是在想江山社稷之事，語重心長的道：

    “如今寧相待你不似開始般處處針對，可流夕也要知道，毒蛇是養不熟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反咬一口，寧相心腸歹毒，這些年慫恿了你父皇做了不少惡事。還有你剛剛登基的時候，你父皇駕崩沒多久便逼著你立後，這是生生讓你背不孝的罵名，再說哪有十二歲便立後的道理，皇后如今養在宮裏也不能侍奉你，雖說他如今看似有意扶持你，可切忌不能被他那偽善的面孔迷惑……”

    太后諄諄教導，生怕年少的帝王被那心思險惡的奸臣給迷惑了。

    “母后，流夕知道了。”

    顧流夕點頭順著太后的話。

    可他心裏卻有些複雜。

    青年這一個月以來變得溫柔的眉眼不時在心底劃過，自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知曉寧相此人性情陰晴不定，反覆無常。可也親眼見過寧久在宮中時對他那皇兄有的幾分溫柔，那時候他不過八歲，尚是稚嫩，躲在御花園的角落裏看著寧久同他那皇兄說笑，那姿容絕塵的人向來只會冷笑，可在他皇兄面前卻柔和了眉眼，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寧相也會那般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