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附近海域物產豐富，漁民靠海吃海，生活也算過得去。

    可自從鮫人作亂後，都傳這海上有了怪物，漁民不敢出海打漁，實在生活艱難，過不下去的纔會出海，可往往運氣不大好，會送命於海上，連屍體都留不下。

    寧久一行人並不少，粗粗一看也有二十來人。

    而其中的那鮫人更是個不好伺候的，路上時不時要吃新鮮魚蝦，寧久也順著他。

    在海邊的住戶那裏花了銀子買下幾間房，將人都安置好。

    晚上，海風微涼，寧久和顧流夕在海邊生起了火，拿著侍衛的箭，串起了烤魚。

    烤魚的香氣竄入鼻子裡，夢祁不時的看向烤魚吞口水，但就是擺著一副臭臉色。

    寧久的骨子裏就有著頑劣，故意將串著烤魚的長箭翻了個個兒，隨後撕下一塊魚肉遞到顧流夕嘴邊，顧流夕黑亮的眸子看著他，“叔父？”

    寧久又往他嘴邊遞了遞，“吃。”

    顧流夕展顏一笑，夜晚篝火下那張還沒有完全長開的面容好似能讓聖人見了也傾了心。

    寧久沒多久就猛然抽回了手。

    指尖上好像還帶著柔軟的濡溼，少年方纔在他指尖上輕輕舔了一下，好似貓兒一般。

    可抬眼，顧流夕剛剛嚥下那塊魚肉，黑眸中有著疑惑，“叔父怎麼了？可是我臉上髒了？”一邊說他一邊去摸自己的臉。

    寧久沒說話。

    難道，剛纔真的是他多心了？

    夢祁見垂涎已久的魚肉進了別人肚子裡，魚尾在沙灘上拍了兩下，語氣嘲諷道：“本來就沒好看到哪裏去，還在乎自己臉幹什麼。”說完哼了一聲抬頭遠遠望著那深海。

    寧久險些被剛剛喝下的酒嗆到。

    說顧流夕什麼都行，但是說臉的話，連他都覺得過於牽強。

    偏生顧流夕此時轉頭問他，“叔父，我……當真生的難看嗎？”

    寧久還沒說話，夢祁又開始道：“難看！難看死了！跟母鮫似的，在我們族裏，你這樣的沒有母鮫願意嫁，公鮫也不喜歡你這樣的公鮫。”說罷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子，“像我這樣的英俊的公鮫纔是最受歡迎的。”

    “所以你還不是被男人給騙到陸上賣到黑市去了？”

    寧久一句話把他又打回了原型，他看著自己現在只能拍打石子玩的魚尾，表情哀傷。

    他的魚尾壞了，現在變不了人腿，魚尾也沒有力氣在水中游動，他廢掉了。

    可寧久和他說，現在鮫人一族殺了很多人，漁民現在不敢去打獵，飽腹都是問題，他心軟了。

    哪怕人族總是花言巧語哄騙鮫人，長老們也多次告誡他們人族有多貪婪，可，這麼多人無辜慘死，他也心中不忍。

    他是鮫人族的小王子，只是因為不滿父親將他同一只他看不上的貴族公鮫許配在一起，便賭氣的離開了深海。那天他在淺海的大石頭上坐著，他的魚尾很漂亮，深藍色的，他用魚尾拍打著水面，苦惱著自己的婚事。

    這時一個人族卻從船上掉了下來，他救了那個人。

    那人說他是個書生，生的很俊氣，說話時很討人開心，書生日日來找他，他漸漸對那個人沒有了防備。後來，那人親吻了他，說要帶他去他的家，想要同他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涉世未深的他義無反顧的離開了大海，離開了父親，離開了族人，他變出了雙腿，同書生來到了陸地。他看陸地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書生總會溫柔的同他笑，夜晚時耳鬢廝磨，肢體交纏，他毫無保留的對書生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可後來，他等來的是牢籠與囚禁。

    書生把他賣到了黑市，要賣給有錢有權的人。

    他哭著問書生為什麼，他爲了他拋棄了自己的一切，可換來的是這樣的結局。書生告訴他，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沒有情愛，沒有溫情，他只是知道鮫人能為他帶來巨大的財富，所以才接近他。

    那時候夢祁的夢醒了。

    他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人有多可怕，比長老們說的還要可怕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