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自己留了諸多後路，第一世與第二世，是他讓這孩子動了心偏執那般，第三世他用自己的命還了他的情，這一世，他想要改變自己的一生，選擇順其自然，便依舊會幫他將政權收攏回來，也選擇接受他對他還算正常的一些親近。

    可，若是關乎情愛，便另當別論。

    顧流夕，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叔父怨恨父皇是應該的，人間醜惡像叔父這樣的人不該沾染分毫，父皇他自己求解脫，也怨不得叔父。可這滿園海棠，皆是叔父昔日所喜歡，若是因為父皇便不喜歡了，那多可惜。況且這些我讓人新種的西府海棠原先父皇從未讓人種過，叔父應當仔細瞧一瞧，這滿園春意，叔父切莫辜負。”

    顧流夕對眼前人有著懼意與敬畏，還有著幾分想要親近的心思，或許那是來自於兒時的驚豔，他對這個男人難得能有的溫柔與笑顏格外偏執。

    他帶他來海棠園，知道會勾起寧久的回憶，可更多的是想讓寧久知道，不應該因為某個厭惡之人便不喜歡昔日所愛之物。

    寧久喜愛海棠，他幼時在御花園偷聽過寧久同他那皇兄說他喜歡海棠，因為他覺得海棠色美，味淡，是難得能入他眼的花。

    寧久知道顧流夕的苦心，可他卻是搖搖頭，看著滿園的海棠一時恍惚，“可還記得頭些日子我發落了個奴僕，命人擱去他的舌頭。”

    顧流夕點頭。

    “你之前可見過這種事？”

    “宮裏總有人犯錯的時候，我自然是見過大宮女罰他們的時候。”

    “那你怕麼？”

    “這……我並未親眼見過那些場景，可總覺得一條人命如草芥一般有些殘忍。”

    寧久輕輕的笑了，他甚至伸手撫了撫顧流夕的髮絲，顧流夕沒有想到寧久會主動碰他，緊張的僵直了身子。

    他聽到，寧久似疑惑似嘆息一般的聲音，幽幽冷冷，“這樣的事你都覺得殘忍，那你可知道日後你是如何做的，你做的事比之更為殘忍。”

    只因爲他在寢宮外對一個宮女笑了笑，那個宮女第二天就被弄瞎了雙眼，夜晚糾纏時顧流夕環著他的腰肢同他說：“寧郎好久沒有對我笑了，卻對個宮女笑，我好生嫉恨啊……留她一命，弄瞎她看過寧郎笑的雙眼，寧郎說我是不是變得仁善了？”

    而這樣的人，現在居然會說“殘忍”二字。

    究竟哪個纔是他。

    眼前的少年，究竟是少年，還是惡鬼。

    他不得而知。

    顧流夕不明白寧久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他的意思是，他日後得權後會成為一個暴君麼？

    “叔父，流夕先前同你說過，會做個明君，斷不會做暴虐之事。”

    他認真說話時眉頭都皺在了一起，可惜他生的那副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臉此刻看上去只像個老學究。

    “先前我做過不少惡事，你難道心裏沒有芥蒂？”寧久半是玩味的問。

    “先前張太傅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叔父已有許久沒有做過惡事，那便是改過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流夕既然要重用叔父，且這般親密的稱呼叔父，心中自是沒有分毫芥蒂。”

    他說著，試探的握住了寧久的手，寧久一開始手上抖了一下，最終終是沒有抽開手。

    罷了，現在他還是個尚且純粹的少年，他何必總拿過去之事為難自己，為難顧流夕。

    顧流夕見寧久沒有抽開他的手，不禁笑了，露出了淺淺的酒窩，一國之君此刻卻笑的如一個普通的少年。

    數日後，寧久的好友來探望他。

    把過脈後嘖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