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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三生石憶三生(4)

    入目處,是一塊斷碑,碑底斷口參差不齊,“河界”二字異常醒目。瞧這樣式,應該是讓人用蠻力生生掰斷。

    斷口處流光溢彩,紛呈奪目,卻時有時無,斷斷續續。

    斷碑之後,是一片無盡的灰霧,比之先前更加濃郁,完全透不得半點光亮,若非那碑界邊蠕動的稠密霧靄,只怕她會覺得這是一堵灰色高牆。

    往碑底看,前端有一行被霧靄半遮半掩的鎏金文字:“三生河前斷界碑,輪迴殿外逆因果;驚世古道爭歲月,萬古諸天定輪迴”。

    蘇淺雪好奇,伸出蔥白玉手輕輕撫過,纖細的柔荑方一碰觸,頓時如遭電擊,腦海中莫名浮現許多陌生畫面,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竟似勾起了某種沉睡萬古的記憶,滄桑而沉重,苦痛而心碎。

    時間透過萬古,亦是陰冥,亦在輪迴,亦是記憶殿的忘憂深處。

    一座青石古碑大氣沉穩,上書“三生河界”,沒有磅礴的氣勢,沒有漫天的霞光,就這樣靜靜的橫陳於記憶殿的虛空。

    那時的記憶殿清晰可見,宛如一片醉人的星域,周圍繁星點點,極光耀眼。

    虛空一條忘憂泉河極盡璀璨宛如星際巨龍,流至界碑竟化作漫天異彩,做降世流星,消弭虛無。

    一個人,站在界碑前,似乎極為親暱,彷彿彼此相互依戀,那男子一轉頭,對她忽然一笑。

    蘇淺雪心中一揪,瞬間淚如雨下,這人不是“韓軒”卻有是誰?

    但是此刻為何卻是那樣的落寞、蒼涼,孤寂中透露著無盡的彷徨與思念,染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與自責。

    小丫頭眼中一片呆滯,彷彿進入到那個他所在的時空,那個世界,感受著他的落寞與蒼涼,孤寂與思念,憂愁與自責。

    她不知道他因為什麼,她不懂他經歷了什麼,但她此刻卻感覺她與他如此之近,即便透過萬古,哪怕是時間與空間都不能將她與他隔絕,一雙妙目再也離不開那個高大偉岸的背影。

    盈盈秋水漸漸溼潤,玉珠凝結,一行清淚劃過她的臉頰,驀然悲從中來,渾身乏力,竟像是隨著他的寂寥思念而孤寂傷感,稍一鬆神,便跌坐於地,一副小女兒姿態的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

    那種痛徹心扉的刻骨深情,宛如烈火朝陽一遍遍的燒灼著她柔軟而細膩的內心最深處。僅僅片段記憶,一如經歷了人世間的大起大落,悲歡離合,無法自拔。

    特別是看到男子以天地之偉力決絕的斷開三生石碑的那一刻,她的心彷彿亦隨著他斷掉了來時、斷掉了過往,就願這樣隨他而去,哪管世間的喜樂安平、宇宙的分合混沌。

    碑碎,石落,異彩,霞光,霧靄,灰濛……

    他拾起“三生”石,跨過“河界”,再也看不見。

    蘇淺雪驟然驚醒,俏臉淚痕猶在,短短片刻,經歷了人世間的大起大落,想起方纔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片刻不遲疑,一步越過“河界”,朝著萬古前的他追了上去。

    她不知道她在追什麼,她也不懂追上去的意義何在,甚至,她都忘了她來尋三生河的目的是爲了什麼。

    此刻,她只想義無反顧的追上去,追上那個在夢中出現了億萬次的熟悉身影,即使相隔萬古歲月,她也想看看他想做什麼,想知道他是誰,自己又是誰,想看看他的樣子,哪怕一瞬間的回眸她也能心滿意足,甘之若飴。

    往前一步是黃昏,退後一步是人聲,小丫頭沒有任何猶豫,一步踏出,化作萬古流星飛逝遠去,大起大落,跌宕沉浮。

    好似醒著,又像是在沉睡。

    三生界前入輪迴,三生界內憶三生。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徜徉著,一幕幕塵封了萬古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至。

    大荒歷,荒古歲月,創始元年。

    混沌初開,天地明悟,在荒古的某一宇宙,化有九天八極玄光大陣,陣紋汲取天地之靈氣,攬日月之精華,蘊養一枚天地道胎。

    某一日,一名道人路過,自稱創始元靈,見此地九天八極玄光大陣乃天地化生,極富靈氣,乃是渾然天成的混沌至寶,欲煉化而不得,又見它法則橫空,蘊養一枚天地道胎,心下了然與此寶無緣,便以大法力助它蛻凡胎,凝道果,成就無上法身。

    那一年,她還是個小女孩,混沌初醒,生而為神,他給她取了個名字“玄女”。

    那段歲月,她與他一起暢遊天地,覽四級,觀宇內,縱橫八荒如影隨形。

    後來,他收了四大弟子,傳道授業解惑。

    她就默默的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直至有一天,他告訴她,他想去走一趟驚世古地,他想去找一些答案。

    她以淚洗面,心如刀絞,卻不肯說出任何挽留的話語,她怕她的任何話語都會影響他的決定,她不知道他何時會回來,但她終究不想影響他。

    她知道他在等一句話,他知道她也在等一句話。

    他們彷彿一對天造地設的情侶,脈脈含情,卻相顧無言。

    他要去,她未留。

    不曾想,竟是永別。

    大荒歷,荒古歲月,神話元年。

    她獨自等待,追尋著他們往日的足跡,一遍、兩遍、三遍……

    那一年,她是天地至聖,萬聖之祖,封號“九天玄女”。

    那一天,她回到了她誕生的地方,想到了他們初遇的過往。時光荏苒,物是人非,這裏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沒有九天八極玄光大陣,沒有天地之靈氣,沒有混沌至寶。這裏是一片荒蕪,雜草叢生,古樹盤根,彷彿一片沒有任何靈氣的凡間世界。

    在這裏,在曾經蘊養過她的地方,長出一顆蒼勁古樹,樹上結有許多不知名的果實,青翠欲滴,渾圓飽滿,讓人食慾大震。

    但是她卻毫不關心,整個人如遭電擊,無法動彈。

    她看到,在那顆樹下,一名少年翹著二郎腿隨意的躺著,用一張青綠大葉遮陽,枕著手臂,舒服的睡著,身邊還有數枚不知名的果核。

    清風吹過,大葉飛落,壓壞了遮陽葉,砸了少年一臉。

    少年一驚,頓時騰身而起,以為敵襲,正欲防備,卻看到不遠處她在痴痴凝望。

    眼淚,沒錯,是眼淚!

    她在流淚,萬古的沉寂竟在這一刻爆發,達到了極致,一發而不可收拾,淚流滿面。

    那少年頓時慌了,自小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頓時手足無措,聲若蚊吟的侷促問道:“仙女姐姐,你怎麼了!”

    音容依舊,卻已非舊時故人,頓時悲從中來,她蹲下,抱膝痛哭,梨花帶雨。少年驚慌失措,慌忙跑過來問道:“姐姐,是誰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打他。莫要哭泣,再哭,我心都跟著碎了。我叫軒轅,你呢?”

    她抬頭,站起,瞬也不瞬的看著少年,忽然梨花帶雨的玉臉驟雨初晴,千萬歲月的上位者帝氣消失無蹤,宛如一個平凡的小女人,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可以肆意大哭的港灣。

    這個少年叫軒轅,竟是與記憶中的那個他一般無二。

    二人身影在她塵封的記憶中漸漸重疊重合,不分你我,沒有彼此。

    她如今才知道,她曾經苦等的他,早已隕落,轉世。

    這少年,便是他的轉世之身。

    曾經的記憶,點點滴滴涌上心頭,這一世,她不想再留有任何遺憾,不想再錯過任何一句話語。

    她教他法術,教他知識,教他天地宇宙的奇妙,她甚至不惜損耗曠世修為自她的九天八極玄光大陣取下一塊混沌至寶,為他凝練帝兵,以他之名,命曰“軒轅劍”。

    她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的荒古歲月,變成了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與他一起仗劍天涯,看著他默默成長,直至知交漫天,名動天下。

    那些歲月,天地混亂,自創始元靈離去,荒古始分神仙妖魔等種族,天地征伐不斷,皆欲爭霸宇宙,做世間共主。

    善者,退隱;惡者,誅伐;天地復歸混沌。

    萬載歲月的沉浮,她終究不忍看著他們悉心維護的寧靜世界被顛覆,以一己之力破萬古大道,誅宙宇邪惡,安撫宇內。

    大荒歷末年,天下共舉,尊她為萬聖之祖,封號“九天玄女”。

    荒古歲月終結,太古歲月啟。

    太古歲月,她亦然歸隱追憶往昔,卻發現少年軒轅。

    她陪他一起成長,教他天下萬法。

    他喚她師父,她不讓;老師,亦不讓。後來,他叫她姐姐,她默許。

    世無帝主,久不顯聖,天下必亂。

    荒古遺族雄心不死,稱霸宇內。殘存下來的荒古大能更是法力通玄,驚天地泣鬼神。

    她與其他聖者被迫出世,平定戰亂。

    荒古遺族不知何故強悍非常,更有許多不知名的強者相助,非她鼎盛之期不可敵。

    奈何!當初爲了幫助軒轅凝聚帝兵自損幾身,早已境界跌亂,不復往昔,境界大損。

    臨危時,他,始終站在她的身前,挺拔而堅實的背影,讓她覺得無比的溫馨、甜蜜,彷彿她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子。

    後來荒古遺族,每戰必勝,古聖大能鬥法之下,天地一度將要毀滅。

    不得已,她召開聖者大會,她願以自身九天八極玄光大陣的混沌至寶凝練界域,煉製凡人界,延續萬界種族之香火。

    那日,他揮淚與盤古、女媧創世,她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倒下。

    床榻之側,他牽著她的手,淚沾衣襟,他告訴她,他要去走那條古道。

    她依依不捨,忍淚惜別。

    臨走前,她告訴他,她愛他,愛了很久很久,與天地亙古。

    他悲慼,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使勁點頭,最後竟哭的不成樣子,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直在呢喃著什麼,身體顫抖的說不清話來。

    她高興,她開心的笑了,因為她隱約間聽到他說他也愛她,愛了很久很久,感覺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

    忽然,一隻溫暖的大手抓住了她,蘇淺雪從記憶中驚醒。

    韓軒滿眼是淚,突然緊緊的將她抱住!

    “我不管你是九天玄女,還是蘇淺雪,總之這一世,我與你再也不要分開!”

    “夫君,上一世,若不是你絕斷那三生石碑助我轉世,只怕以我的能力,是無法復活了!”蘇淺雪滿是溫暖,柔聲的說著:“這黑氣是從三生石涌出的,後來又被三大天尊與兩位西方道人利用,如今黑氣已然威脅的人間界了。”

    “嗯,既然因我們而起,那我們便結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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