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光集中下，一直沒說什麼話的孟竹終於站了起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掃眼四周，說道：“夫藏木於林，人皆視而不見，何則？”

    話一出，現場再次譁然。

    夫藏木於林，人皆視而不見，何則？

    孟竹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無形中更是抨擊在場參與鑑定的大師，說他們眼拙，說他們眼力不行，沒能徹底看到藏於其中的問題。

    同時，孟竹這句話也蘊含了他的底氣，告知眾人既然說這字帖是王羲之的真跡，那就絕對是真跡。

    “孟竹，我來說一句。”

    一個老頭也站起來，看向孟竹的目光非常不善，他就是之前參與鑑定的一位專家之一。

    之前拍賣中，眼見孟竹點評很有水準，還暗中點頭，覺得孟竹年少有為，是當代年輕人的榜樣。

    那知，接著就出這事兒。

    “前輩請說。”

    孟竹神色恭敬，不管對方語氣和態度如何，是長輩就是長輩，孟竹不會因自己看得比別人遠一點就孤傲。

    其次，孟竹進行過換位思考，清楚換做是自己，遭人質疑，照樣也會惱怒。

    “你說，這幅字帖是王羲之的真跡，而非唐朝仿品？”老者質問。

    “是，我確定這就是王羲之的真跡，而非是唐朝仿品。”

    相差字數不多的兩句話，分別從兩人嘴裏出來，代表著不同的意思。

    剛纔眾人猜測，說到底都是楚父說，現在確定的話語從孟竹嘴裏說出來，全場再次譁然。

    話出口，代表孟竹的確有別人看不見的特殊之處。

    能解釋出來，一切都將完美，可要是解釋不上來，孟竹處境就有些難堪了。

    “哼，我縱觀字畫幾十年，早年還說會出現眼拙的情況，但現在，絕對不可能再看錯。”

    老者語氣內的不服很重，周圍好幾個與老者認識的同齡老頭，都相繼點頭，算是認同老朋友的這句話。

    行走在古玩界內，經驗何其重要，眼力更是非常重要。

    一件藏品，真假只在判斷，贗品被斷定為真品，將給買家帶來難以想象的損失，可真品要是被鑑定爲贗品，也將給賣家帶來難以想象的損失。

    因此，資歷和經驗無比重要，這些老傢伙，那一個年輕的時候沒吃過虧。

    積累到現在，他們對自己資歷，完全有這種自信。

    “前輩的經驗，我相信。”

    孟竹很認同的點點頭，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算是對前輩的尊重，這一幕落在四周人眼中，不由對孟竹微微點頭。

    儘管孟竹反駁說字帖是真跡，可刨出這件事而言，孟竹不管是在言談還是舉動上，都沒表現出生氣，惱怒。

    這是個人品德，以及孟竹的淡定，導致不少人目光都重新集中在字帖上。

    一個人，要是沒有絕對把握，可不會這樣自信，孟竹的自信，讓眾人不得不去想，難道這幅字帖，真是王羲之的真跡？

    馬有失蹄。

    大師，也會出現看岔眼的時候，並非是年長者就無絕對。

    “任何事，任何話，都講究實際證據。”

    “是，一切都要有證據，你既然說這幅字帖是王羲之的真跡，那麼我想你證明給我們看，只要你能證明，我們在場這些老傢伙，都與你道歉。”老人語氣鏗鏘，看樣子是孟竹要是不拿出一個具備信服的說法，很難下臺。

    人群中，錢立晉見孟竹被老頭針對，眼中全是得意，心想：看你小子待會兒怎麼解釋，我今天要讓你下不了臺。

    “好。”

    孟竹轉身看向楚父，直接說：“楚叔叔，字帖借用一用。”

    楚天龍將字帖送到孟竹手上，孟竹轉而對還在臺上觀望的施雅豔說：“雅豔姐姐，你這裏有小刷子嗎？”

    施雅豔想了想，走到臺邊上將自己用來化妝的小刷子拿了出來，說：“這個可以嗎？我昨天剛買的，還沒用過。”

    孟竹點點頭，接著說：“我還需要一碗鹽水，稍微放一點鹽就可以。”

    鹽水好處理，不用施雅豔吩咐，一個人就快速給孟竹弄來一碗鹽水。

    眾人都很好奇，孟竹又是要刷子又是要鹽水，到底要做什麼。

    “楚伯伯，我要對這幅字帖動手了。”

    動手前，孟竹看向楚天龍，意思很明顯，鹽水將直接作用到字帖上，字帖是楚天龍出錢買的，現在楚天龍是主人，孟竹詢問是正常流程。

    “你按照你的想法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楚天龍無法再說什麼，因為孟竹被逼得走到這一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錢都出了，也唯有孟竹才能證明，按照楚天龍的想法，即便是孟竹將字帖給撕開，他什麼也說不了。

    楚天龍想得很簡單，纔不管孟竹做什麼，他今天只要有本事證明這字帖是王羲之真跡，就什麼都值得了。

    得到楚父點頭，孟竹也就不用顧忌什麼，用小刷子浸水，接著開始在字帖的字上刷，眾人一個個瞪大眼珠子，帶著好奇。

    “暴殄天物，他明顯就是要毀了這幅字帖。”錢立晉嘀咕，雖然是嘀咕，聲音在此刻安靜無比的包廂內，確實很清晰。

    好幾人，想張嘴阻攔孟竹卻又忍住，明白他們並不是字帖的主人，楚天龍都沒說什麼，外人更是不好說什麼。

    一遍又一遍，孟竹刷得很認真，轉眼就是將近一分鐘過去，眼見孟竹還是繼續重複動作，錢立晉又開始坐不住了。

    “孟竹，你倒是快點啊，大家都等著看呢，你是不是發現自己錯了，故意混時間呢，這幅字帖價值可是三千多萬，你要是不行就趁早認錯，否則毀了這字帖你可賠不起。”

    “閉嘴。”

    孟竹忽然轉頭來，怒瞪錢立晉。一句閉嘴，嚇得錢立晉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特別當錢立晉看到，孟竹一句閉嘴，在場不少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了厭惡後，心頭無比後悔。

    “你再敢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出去。”

    錢父怒衝衝的瞪著錢立晉，後悔將這個廢物兒子帶來，本以為，帶他來漲漲見識，認識認識別家的子女。

    那知道，錢立晉就像是吃了槍藥，總要和孟竹對着幹。

    兒子這般表現，會讓周圍的老闆朋友怎麼看他。

    “各位，庶子管教不嚴，實在抱歉。”

    錢父彎著腰一臉的歉意，其餘人也沒多說什麼，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孟竹這邊，

    在眾人企盼中，孟竹終於有了多餘的動作，他放下刷子和碗，手指在刷子刷的地方微微摩擦。

    慢慢的，有東西就從字帖上被抹下，然後孟竹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將抹起來的東西拉扯起來。

    遮蓋？

    尾隨孟竹將東西拉開，眾人這次啊看到，原來在這層膜一樣的東西下面，還有字，且字與原先的字並未有什麼區別。

    一點證據並不足，孟竹又繼續動手，再看上去存在問題的字上動手，都從這些字上揭開一層，露出下面稍微有變動的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與孟竹對着幹的老者叫著上前，只是當他仔細觀看字帖上新出現的字跡後，脖子頓時啞火。

    研究王羲之字跡多年，老者豈能分辨不出，之前之所以斷定這幅字帖是唐代仿品，就是因為幾處字跡存在差異。

    在孟竹特殊技藝下，存在差異的幾處字跡，都相繼被揭開一層，露出下面本來的字跡。

    此刻再看整體字帖，越看老者越是激動，他難以想象，世界上又重新出現一副王羲之的真跡。

    真的是真跡。

    老者的態度表明一切，在場人全部眼珠子瞪得老大，有羨慕的，也有後悔的，心想早知道這是王羲之的真跡，之前就不該放棄爭奪。

    規則中，可沒有早知道這三個字。

    人群中最為激動的人，莫過於楚天龍，在孟竹用自己的辦法證明後，他臉上就充滿笑容。

    感覺之前的一切都很值得，差一點就被周圍大佬看不起，現在，誰還敢看自己不起？

    楚依依臉上也寫滿了激動，因為孟竹用自己的手段，徹底證明了他沒錯。

    在場人中，也就只有楚依依，從開始就一直相信孟竹，不管孟竹做什麼，她都覺得孟竹不會犯錯。

    一陣鬨鬧後，場子在施雅豔的帶動下，重新安靜。

    “除去字跡外，為何之前一眾大師都斷定，這幅字帖是唐朝仿寫。”

    說這話的還是錢立晉，他實在沒想到，孟竹眼力竟然這般毒辣，竟然能發現如此細微的差別。

    儘管與孟竹反著乾的大師都承認這是王羲之真跡，錢立晉還是不服，因為他知道徹徹底底確定這是王羲之的真跡，結果就與自己之前想的相反。

    孟竹不僅僅不會成為千夫所指，還會轟動整個古玩界，名聲可以直追其老師秦先生。

    “字帖斷定為唐代仿品，主要原因第一方面是從紙張上來斷定，其次纔是字跡情況，這紙張，因為時間太長，即便是科學儀器檢查，也存在差異。”

    稍微一頓後，孟竹繼續說：“真正的鑑定，可以取樣，加入鹽水浸泡，半小時後在進行鑑定，你看紙張還是不是唐代的。”

    不少人點頭，紙張年代，有時候的確是斷定一件藏品真假的重要因素，有時候也可以忽略。

    這幅字帖，施雅豔纔開始說時，就說經過鑑定，這是一幅唐朝及早的仿寫字帖，說明其中並未徹底確定年代。

    “既然是真跡，那別人為何要這樣做呢？”錢立晉不服氣，繼續雞蛋裏挑骨頭，想推倒孟竹的說法。

    他這話一出，不少人又提起興趣。

    本就是一件王羲之的真跡作品，造假者為何還要在字跡上動手腳，讓一件真得不能在真的真品，直接成為一件仿品。

    理論上，這有些行不通。

    自古以來，都只有讓贗品盡所能變成真品，這裏卻是讓真品變成仿品，價格呈幾何下降。

    “很簡單，每一個朝代都有造假之人，而造假之人考究的就是功底，讓一件真品，直接成為一件仿品而不被人看出，也是檢驗造假能力的憑證之一。”

    “有理，哈哈哈，今天這一出，實在是太精彩了。”

    齊德勝哈哈大笑，同時不忘拍手鼓掌，在他這個華都首富的帶動下，周圍人也滿意的點頭。

    至此，孟竹沒有什麼地方說錯，而這一場拍賣會，從最初斷定為唐朝仿品，接著楚天龍出價買下問孟竹為何說是真跡，再接著孟竹一步步證明。

    整個過程，一波三折。

    在座人，那一個不是參與過多次拍賣會的人，之前的拍賣會，哪裏出現過這種波折巨大的事？

    至此，錢立晉徹底放棄，他知道，孟竹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