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而我,也會讓你知道
被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半大孩子這麼劈頭蓋臉地吼著,岑卓一點兒沒覺得生氣,反倒覺得羞愧難當,隨即心底涌起汩汩溫暖瞬間流向四肢百骸,他看著面前那個一身狼狽卻張牙舞爪的明麗少年,一直以來焦灼又疲憊的心,在這一刻,忽然就找到了歸宿。
他站起身,同樣一身狼狽地走到敬成梁面前,伸手把他扯進了懷裏,緊緊環住。
“二郎,我錯了。”
原本還牙尖嘴利不饒人的少年,這時候卻說不出話了,他梗著脖子站著,彆扭地被岑卓抱著,明顯顯還在生氣,但是卻沒有推開岑卓,半晌,他低低地開了口:“你……你是不是早就、就喜歡我了?”
沉默了一會兒,岑卓點點頭。
“什麼時候?”敬成梁迫切地問著。
岑卓眼中顯出幾分茫然,搖搖頭:“不知道。”
是啊,根本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敬成梁,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眼睛只能看到敬成梁,心裏只能裝得下他的小二郎,他每一天每一年都陪著守著他的小二郎。
春日裏,他給小二郎扎紙鳶,夏日裏,他偷偷帶著小二郎去山裏泡溫泉,秋日裏,他騎馬帶著小二郎去京郊看黃葉,冬日裏,他堆得雪人個個都是小二郎……
陪著小二郎長大,護著小二郎周全,這就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
“你長大的時候,是不是……”敬成梁又開口了,因為害羞,他聲音很小,眼皮一下下抖著,引得濃密的睫毛一下下地扇,似是兩把鵝羽小扇,“是不是也……也夢到過我?就……就像……”
就像我剛纔一樣。
敬成梁實在不好意思往下說,也就沒說,不過他知道岑卓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敬成梁想仰頭偷瞄岑卓,看他是個什麼表情,但是卻又不好意思,他正跟自己較勁兒呢,結果就聽著岑卓的聲音從腦袋上傳下來:“經常夢到,所以心裏覺得有愧。”
所以即便再捨不得他的小二郎,他最後還是離開了敬府,離開了那一方只屬於他和小二郎的樂園。
敬成梁仰起頭,澄澈的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岑卓,亮晶晶的,溼漉漉的。
“所以你很早之前就喜歡上我了。”敬成梁一字一字帶著顫,卻說得很肯定。
岑卓沒有吭聲,將腦袋埋進敬成梁的頸窩,從來都強大冷情的男人,頭一次在人前示弱。
敬成梁使勁兒環著岑卓,讓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胸口跟岑卓胸口激越又契合的跳動,這讓他感動又激動,一直忍著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順著眼角細細滑落。
“那你一直都喜歡我吧,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敬成梁在岑卓耳畔輕聲說著,“大大方方的,不必掖著藏著,讓我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歡我。”
是啊,一定得讓我知道啊,我真的特別想知道,我在你的心裏、在你的生命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而我,也會讓你知道,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會是唯一一個愛上的人。
“好。”岑卓啞聲道,冷口冷麪的男人頭一次失了態,他將懷裏的少年抱得更緊了,這樣的擁抱甚至都讓敬成梁感到疼痛,但是岑卓卻兀自不撒手,笨拙如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就只知道要這麼用力地擁抱他的小二郎。
……
西槐別院。
穆葭匆匆趕回西槐別院,沒去西跨院兒就直奔後院兒,人到了後院兒門口,卻又站住了,天兒不早了,這時候蘇良錦應該是睡下了,穆葭在門前踟躕了一會兒,正想著明兒一早再過來跟蘇良錦稟報來著,就聽著裡頭傳來了開門聲,然後就瞧著柳南芸站在門前。
“葭兒?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冷不丁地瞧見穆葭,柳南芸挺吃驚,隨即又猜到了肯定是穆府那邊出了變故,當下又忙得詢問,“可是穆府那邊出了事兒?葭兒,你先進來說話。”
一邊說著,柳南芸一邊讓了穆葭進來,沒著急問話,先讓穆葭進了房去,她則急匆匆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紅棗薑湯進來,遞給了穆葭。
“趁熱喝下,你這樣夤夜趕路,仔細著涼。”柳南芸囑咐道。
自上次話說開了之後,柳南芸待穆葭的態度明顯親切不少,人也不復從前一般冷冰冰的,對穆葭甚為上心,除了……她仍舊帶著那副面具。
“多謝小祖母,”穆葭接過紅棗薑湯,一口氣兒喝了下去,身子跟心裏都是暖呼呼的,她把湯碗放下,一邊朝帷幔看了看,然後小聲跟柳南芸道,“我回來是想知會祖母一聲,祖父已經去了。”
跟穆葭想的一樣,柳南芸聞聲,沒有多大起伏,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連一絲驚訝都沒有,只是對穆葭點點頭:“這程子你跟大公子怕有的累了,卻也得仔細身子,讓碧喬跟碧瑤多上點兒心。”
“是,多謝小祖母關心,”穆葭點點頭,一邊又朝帷幔看了看,然後道,“祖母既是已經歇下了,那我就不攪擾祖母了,明兒一早我再過來給祖母請安。”
“行,那你先回去歇著吧。”柳南芸道,一邊隨著穆葭站了起來。
穆葭讓柳南芸留步,可是柳南芸卻還是把她送了出去,甚至還送到了西跨院兒,又特地吩咐了孫媽給穆葭準備宵夜,人這才又回了後院兒,她輕手輕腳地進門,結果甫一進去,就聽到帷幔那頭傳來蘇良錦的聲音:“什麼事兒啊?”
到底還是給吵醒了。
柳南芸心裏免不了生出些自責,當下忙得退下大氅,又淨手之後,然後倒了一杯熱茶,匆匆進了寢房,坐在了蘇良錦面前,把茶杯遞到了蘇良錦面前。
“姐姐,葭兒剛剛回來了,”柳南芸輕聲道,“說是穆增剛剛去了,她特地回來告訴您一聲。”
蘇良錦聞言,半晌無語,低著頭喝了口茶,然後將茶杯遞到了柳南芸手裏,譏誚地笑著搖了搖頭:“都道是禍害遺千年,他竟死的這樣乾脆,倒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