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卓很久沒有睡這麼好了，這一覺睡得沉沉，足足待到日上三竿人才醒來，只是還沒來得及睜眼，忽然覺得面前有股子氣息在靠近，不待岑卓回過神來，那股子氣息已經噴到了岑卓的臉上，緊隨其後的是臉頰上的一處溫熱，柔軟中帶著遲疑的溫熱，似是一片雪花從天而降，來不及體會，便就要融化。

    岑卓只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他竭力忍著，才勉強控制住沒讓自己失態，他還是閉著眼，這並不是個睜眼的好時機，他不能讓敬成梁覺得難堪，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待，等一個可能……

    “岑卓？”耳畔傳來少年郎的聲音，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兒忐忑跟試探。

    岑卓幾乎保持睡姿不便，心中正慶幸自己做出正確選擇，沒有戳破敬成梁，讓他難堪，結果正裝睡著呢，那股子屬於少年郎的氣息又靠近了，這一次那股子氣息直奔岑卓的口鼻，岑卓感覺得出來，他們兩人貼的很近，敬成梁的每一下緊張又小心翼翼地呼吸，都直噴在他的口鼻上，似乎只要他朝前靠那麼一點兒……

    這個可能實現了。

    唇上驀地一暖，柔軟的觸感讓岑卓瞬間窒息，從頭到腳都僵硬了。

    同樣僵硬的還有此時此刻的敬成梁，他瞪著眼看著幾乎和自己貼在一起的那張臉，渾身上下似是被凍住了一般，只有嘴唇一處卻在沸騰著。

    他被燙到了，被那副其實沒有什麼溫度的唇燙的幾乎整個人都彈跳了起來，好在他忍住了，他迅速地挪開了臉，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緩解著讓自己感到害怕的心跳，一邊卻又忍不住紅著臉繼續偷偷摸摸看著岑卓的睡顏，然後在一起輕輕靠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親岑卓，就像是上一次在西槐別院，也是在這個房間裡，岑卓偷偷親了他一樣，他猜那個時候岑卓也和他一樣只是一時衝動，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是他又知道，這種衝動，這種不必去考慮後果、甚至可以稱為胡來的衝動，只會出現、發生在他們兩人之間，再不可能對著別人。

    對他來說，岑卓是不一樣的，反過來亦然。

    這個認知，讓敬成梁覺得心安。

    昨夜那個以孤獨與冰冷開頭、卻又以綺麗荒唐做尾的夢，在這一日的清晨，在他從岑卓的懷中醒來的那一刻，忽然就……美夢成真了。

    應該是個晴天，房中一片光亮，他能看清楚岑卓的每一根睫毛、額上微微的絨毛，還有唇上的每一條細細的條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岑卓的唇吸引著，他不知怎麼的，在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著魔了，要不然該怎麼解釋自己此刻如此強烈的衝動？

    他想親岑卓，瘋狂地想，就像……在夢裏一樣。

    岑卓是始終貫穿他每一個夢境的人，是正在一點點兒成長的少年最初、最懵懂的衝動，雖然他現在還意識不到這種衝動代表著什麼。

    他想不通自己行為背後的邏輯，也不能理解身體上的變化，他也不想多想，他只想趁著岑卓還沒醒來，多親一會兒岑卓，多從這個人身上汲取一些溫暖，以此來抵禦下一個夢境中的嚴寒。

    ……

    說是親，其實也算不上親，就那麼輕輕地貼著，兩個人，一個裝睡著，一個假大膽，兩幅唇，兩具軀體，就這麼僵硬著一動不動，即便兩個人心裏都早就沸騰，有著更深一步的渴望，可……誰都不敢邁出這一步。

    敬成梁是懵懂是不知所措，岑卓是不敢，即便敬成梁主動，他也不敢有所迴應，他搞不清楚敬成梁對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思，是跟自己一樣還只是少年一貫的習慣與依賴？他分辨不出，不敢貿然行動，生怕誤導了敬成梁，同時也想給敬成梁留條後路。

    他從來都不想拉敬成梁下水，即便是這個時候，他的小二郎不該被他汙泥一樣的卑劣之人糾纏，他是敬府的小公子，是被一大家子捧在手心裏的小祖宗，他的一生都該平順安樂，不該因為他的緣故遭受任何非議和屈辱。

    這就夠了。

    這個清晨，這個他此生最大的驚喜和隱.秘，他會銘記終生。

    岑卓失控的心跳逐漸恢復，敬成梁的心跳卻越來越瘋狂，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會跳成這個樣子，而且還是爲了一個男人，一個自己最熟悉的男人。

    他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本該如此。

    他眩暈不已，腦袋昏沉，窒息感讓他不得不撤了回去，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盯著岑卓沉睡的臉，看著那副明顯比平常要紅的唇，臉燙得要命，他覺得自己的偷親行為很沒臉，可是卻又忍不住想要再次靠近岑卓……

    只是這次卻沒有如願。

    岑卓轉了個身，打著哈欠睜開了眼，然後坐了起來，一邊開始穿靴子，一邊朝敬成梁瞄了一眼，然後後腦勺對著敬成梁，隨口問道：“醒了？”

    目光甫一跟岑卓接觸，敬成梁隨即就一把扯過被子蓋過了自己的頭頂，隔著被子甕聲甕氣地道：“沒有。”

    岑卓看著眼前鼓起的那一個大包，忍不住抿唇笑了，伸手隔著被子揉了揉敬成梁的腦袋，含笑道：“那二公子繼續歇著，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敬成梁沒再說話，躲著岑卓的手，同時把自己捂得更加嚴實了。

    糟糕了，夢裏的那種感覺又來了。

    趁著岑卓離開，敬成梁手忙腳亂地去應對，卻毫無章法，反倒讓情況越來越糟，敬成梁都要急哭了，想著岑卓隨時都可能回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長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

    岑卓從廚房端來的早飯挺豐富，蘇良錦的一日三餐幾乎都是柳南芸在打理，孫媽的廚藝一向沒什麼用武之處，難得敬成梁過來小住，孫媽自是喜不自禁，日日都變著花兒地準備。

    敬成梁還沒起，還窩在被子裡，也不知是在害羞還是在後悔，岑卓端著托盤，正踟躕著要不要叫敬成梁起來，結果就聽到被子裡傳來了一聲“咕咕”，這下岑卓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