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植忙不迭道：“這都是屬下的分內事，大小姐千萬別這麼說。”

    穆葭遠遠地看了一眼，正一手扶著牆一手端著湯藥，費勁地朝書房走去的老管家，緩聲問道：“羅先生，不知祖父他老人家的情況如何？”

    “啟稟大小姐，屬下無能為力，”羅植搖搖頭道，“穆老太爺已然病入膏肓，最多不過就這兩天的功夫。”

    昨兒夜間，按照穆葭吩咐的，老管家果然去太醫院找了太醫過府來給穆增診病，只不過那太醫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在穆府也就停留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就連連擺手，顧不上老管家的苦苦哀求，然後就抬腳走了。

    太醫一走，老管家又趕緊讓人去懷仁堂請了羅植過來，然後羅植就一直忙到了這個時候。

    “人各有命，這怎麼也怨不得你，”穆葭嘆了口氣兒道，頓了頓，她有些踟躕地開口，“羅植，你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給老太爺瞧病的。”

    羅植想了想，然後道：“屬下是八年前入得懷仁堂，待在京師有些浮名是兩年後的事兒，差不多是從六年前起，屬下積累了些浮名，開始進出京師高門府邸為貴人醫病，入穆府給老太爺顧看身子，也是從那個時候起的。”

    穆葭點點頭，問：“這麼些年裏，你可覺得老太爺的脈象有什麼不對嗎？比如說他的身子……一直以來都有異常，中了毒之類的。”

    羅植沉思片刻，然後搖搖頭：“屬下並沒有發現，之前老太爺一直身康體健，鮮少生病，身子骨開始變弱也就是這小半年的功夫，是因為抱病的緣故，至於中毒……”

    說到這裏，羅植看向穆葭，有些遲疑地問：“大小姐的意思是，在多年之前，有人曾經給穆老太爺下過毒？”

    “我也是偶然得知，有人在二十幾年前給祖父下過毒，那毒性不致命，但卻能叫人斷子絕孫，按說都這樣了，脈象上應該能有所體現的，”穆葭麵露迷茫，頓了頓，又看向羅植，問道，“連你都發現不了他的脈象有異，那太醫院的太醫呢？太醫的醫術比之你又如何呢？”

    這些年來，除了羅植之外，也就是太醫給穆增診過脈。

    羅植想都不想就搖頭道：“屬下雖年少不才，但是卻也從來不將太醫院放在眼裏，大小姐能肯定，穆老太爺之前被人下過藥？”

    “這事兒錯不了。”穆葭非常肯定。

    羅植感慨道：“那這下藥之人本事了得啊，醫術也遠在我之上，所以才能調出這等厲害的毒藥。”

    “大小姐可知道此人是誰？屬下想當面跟他討教。”羅植一臉雀躍，一掃之前的疲憊憔悴。

    “這個不急，以後會有機會，”穆葭搖了搖頭，思量片刻之後，穆葭沉吟道，“羅植，你對迦南的醫術瞭解多少？可知道迦南有什麼厲害的郎中嗎？”

    “迦南的醫術遠落後於大夏，就算有厲害的郎中，但是在咱們大夏這裏還真排不上號，不過迦南皇室裏頭卻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國醫，叫奎南，屬下當年在南疆的時候，聽過他的大名，”羅植道，“據說奎南是迦南百年難遇的神醫，醫術極其高超，簡直都超凡入境，而且他身份也特殊，乃當今迦南皇上的親弟弟，所以能得奎南醫治的人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他為人低調，所以奎南究竟醫術多高超，是否被神化了，也未可知。”

    迦南，皇室，神醫……

    穆葭心頭一動，又問羅植：“那奎南可有徒弟嗎？”

    羅植搖搖頭：“沒有。”

    “你能確定？”

    “屬下可以確定，聽聞奎南性子低調古怪，平素不喜見人，據說身邊連下人都是寥寥，他每年中還有大半的時間在閉關研究，而且他那樣尊貴的身份，若是收了徒弟，誰會不知道呢？”

    頓了頓，穆葭又問：“當初柳南芸給我下的是什麼藥？”

    羅植一怔，不知道穆葭怎麼忽然提到了柳南芸，隨即忙回答道：“是忘憂，一種迦南獨有的藥材，產量極少，而且要價驚人，非是尋常人不能得。”

    聞言，穆葭倒吸一口涼氣，似乎是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踏實之餘又暗自心驚。

    她一直沒有當麵詢問柳南芸的真實身份，因為不管是蘇良錦還是柳南芸都對她的身份諱莫如深，最明顯的就是，柳南芸一直以面具示人，哪怕就只有穆葭一個人在情況下，柳南芸也從未有摘掉面具的想法。

    蘇良錦跟柳南芸如今對她可以說是十分信任，就連蘇良錦當年的舊事，也沒有瞞著她，但是唯獨柳南芸的真實身份，蘇良錦始終沒有提起，明顯顯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把“柳南芸”當做真的柳南芸來看。

    之前，穆葭跟封予山分析過柳南芸的真實身份，當時他們的分析結果是，“柳南芸”應該是當年和親至大夏的暹羅公主的貼身侍婢，但是如今穆葭卻覺得只怕未必如此。

    很明顯，柳南芸的醫術遠在羅植之上，她這樣的醫術在大夏都是罕見了，更別說迦南了，按照羅植的說法，迦南最厲害的郎中當屬奎南，那柳南芸的醫術是跟誰學的？就算她有學醫的天賦，那也得有師父引路不是？

    所以能教出柳南芸如此了得的師父，會是……奎南嗎？

    按照柳南芸入大夏的時間，肯定是隨著迦南和親隊伍入的京師，那麼也就說明，柳南芸跟迦南皇室的確有聯繫，換句話說，她應該是有機會認識奎南的，她的醫術十有八九該是跟奎南學的。

    可是一個堂堂王爺，又怎麼可能屈尊去教一個區區侍婢醫術？而且還是公主的侍婢，跟王爺實在搭不上。

    這話說不通。

    而且時隔二十幾年，柳南芸還能輕易得到只有迦南獨有的、要價極高的珍貴藥材，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至少這些年來她一直暗中跟迦南保持聯繫，卻一直能過躲過所有人的眼睛，還能在天子腳下踏踏實實生活這麼多年，這可不是緊緊一張面具能夠做到的，也不是蘇良錦不提就萬事大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