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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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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阿綺,別哭了

    穆葭看著兩人呆呼樣兒,是又好笑又無奈,想了一下,然後道:“要不然我託人給你們買個莊子吧,往後你們年年都有收益。”

    碧喬碧瑤頓時瞪大了眼,然後齊刷刷地擺手:“奴婢是下人,怎麼能有莊子?那豈不也成主子了?不行!不行!奴婢是要伺候小姐一輩子的!”

    是的,有莊子,就勢必要招徠佃戶,那樣的話,她們自然就變成了主子,這讓對穆葭忠心耿耿的碧喬跟碧瑤不能接受,她們這輩子就想著跟著穆葭,一門兒心思伺候穆葭,怎麼可能去給別人當主子?這是自幼就進穆府為奴的她們,心底最直接也最質樸的想法。

    穆葭忍不住輕嘆一聲,然後拉著兩人的手道:“你們想跟我一輩子,我自是求之不得,只是這並不妨礙你們嫁人成家,只是我不想委屈了你們,不會讓你們跟別的奴婢一樣,年歲到了便隨意配個小廝嫁了事兒。”

    “待你們遇到心儀之人,想嫁人了,我會幫你們消了奴籍,還要讓你們風光大嫁,如今給你們買個莊子在手,也是想讓你們嫁人的時候,不至於因為曾經為奴而沒有底氣,”說到這裏,穆葭對著兩個又紅了眼圈的姑娘抿唇笑了,晃了晃兩人的手,一邊柔聲道,“不許不要,這是命令。”

    碧喬跟碧瑤都哽咽了,一邊又忙不迭給穆葭叩頭:“奴婢謝小姐……”

    “行了行了,都說了不許哭!又哭!”穆葭故意唬著個臉。

    碧喬跟碧瑤忙不迭擦乾眼淚,然後從地上爬了起來,碧瑤去給穆葭打水洗漱,碧喬留下伺候穆葭穿衣,忽然想起來什麼,碧喬忙道:“小姐,大公子剛剛過來催您,說是讓你早些梳洗,隨他與表少爺一道去後院兒給老夫人拜年。”

    今兒是大年初一,自是要去給蘇良錦拜年的,可是……

    這一次,蘇良錦會見他們嗎?

    穆葭對著鏡子,輕輕地吐了口氣兒。

    ……

    後院兒。

    柳南芸端著湯藥進了寢房,蘇良錦今兒難得有些精神,正靠在軟枕上,看著桌上花瓶裡的一束紅梅出著神,柳南芸瞧她精神不錯,自是也跟著高興,端著湯藥行至床前,坐在床沿兒上,一邊吹著湯藥,一邊含笑看著蘇良錦:“都道是新年新氣象,難怪今兒姐姐這般有精神。”

    蘇良錦轉過來,一雙褶皺滄桑的眼,就定定地看著柳南芸,一眨不眨,半晌,她輕輕地道:“阿綺,你又陪了我一年。”

    柳南芸聞聲,鼻頭陡然一酸,也看著蘇良錦,從來都淡漠的琥珀色眸子,這時候卻滿含情意,她放下手裏的藥碗,伸手握住了蘇良錦枯瘦的手,一邊啞聲道:“姐姐,這是咱們相識相伴的第二十八年。”

    “都二十八年了,真快啊,”蘇良錦喃喃道,一雙眼睛卻始終不離柳南芸的臉,半晌,她輕輕嘆息,“我想起來了,那年也是這個時候,也是這樣冷的天兒,我們頭一次遇見。”

    “是,也是這樣滴水成冰的天兒,我一個迦南人怎麼也想不到大夏的冬日能冷成這樣,那一年,若不是遇上了姐姐,我怕是要凍死街頭了,”柳南芸緩聲道,說起舊事,柳南芸聲音異常柔和,一如此刻看向蘇良錦的眼神,“迦南人信佛,我卻自小不信,佛是教人認命的,是窮苦百姓的一劑良藥,可我生在天家,如何肯信佛?可是遇到了姐姐之後,我就信佛了,姐姐便是我的佛,庇佑我,憐惜我。”

    蘇良錦的眼睛不知不覺溼潤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帶著微微的沙啞了:“阿綺,把面具摘下來,我想看看你。”

    柳南芸當下除去了臉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張令人驚歎的臉,她五官輪廓明顯比大夏人深邃很多,平時戴著面具、只露出眼睛的時候,還不大能夠發現,但是一摘下了面具,就藏不住了,這明顯就不是大夏人的長相,但即便是以大夏人的審美來看,這張臉無疑是驚豔的,是任誰看見了都不會忍不住稱讚的。

    許是常年戴著面具不見天日的緣故,這張臉白的過分,是那種不帶一絲血色的蒼白,瞧著有些滲人,可是很顯然,這樣的蒼白,更給這張臉平添了冷豔高貴之感,讓人不敢褻瀆。

    而此刻這張驚豔的臉,微微朝前湊著,蘇良錦的視力如今不大好,離得太遠看不清楚,柳南芸就將臉湊到了她的面前。

    蘇良錦看著她,一向滄桑疲乏的眼睛這時候卻熠熠生輝,枯瘦的手指顫了顫,然後放到了柳南芸的臉上,一下下輕輕地摩挲著,一邊柔聲道:“阿綺,你一點兒樣都沒變,還是跟從前一樣……真好。”

    是的,真好。

    她的阿綺還是這樣的美麗、年輕,最重要的是健康,所以即便她飽受這許多折磨都是值得的。

    她時日無多,不過她也能放心地走了。

    柳南芸鼻頭又是一陣酸楚,她伸手握住了蘇良錦的手,一邊啞聲道:“姐姐……”

    相伴了足足二十八年,蘇良錦是個什麼想法,她會不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纔會難過,甚至……絕望。

    蘇良錦為她拖了這麼些年,飽受了多少煎熬折磨,她都看在眼裏,無數次,面對著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蘇良錦,她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該給蘇良錦一個了結?讓她結束無盡痛苦相伴的苦難人生。

    她想了無數次,可是卻也否定了無數次。

    她不能讓蘇良錦死,若是沒了蘇良錦,沒了這尊心中的佛,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她卑鄙地、自私地延續著蘇良錦的生命。

    “阿綺,別哭了,你知道的,我最見不得你哭,”乾癟的指腹費勁地抹去柳南芸的眼淚,蘇良錦眼中都是疼惜和懂得,“阿綺,我不委屈,若不是沒有你,我這輩子……就是個笑話,可是有你,我這輩子值得了。”

    柳南芸一邊嗚咽著,一邊使勁兒點頭,又使勁兒地搖頭,美麗的容顏上盡是哀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蘇良錦嘆了口氣兒,將她擁進了懷裏,柳南芸驀地放聲大哭起來,雙手死死地環住蘇良錦的腰,然後,柳南芸哭得更厲害了。

    手底下的腰,早已瘦的皮包骨,手指所及之處都是嶙峋瘦骨,柳南芸都不敢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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