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他鋒芒自知
穆葭定睛一看,箱子裡頭果然齊齊整整疊了一張白虎皮,幾乎在同時,穆葭就明白了送虎皮的人是誰,心裏忍不住就是一熱,過去蹲在地上,伸手摸著箱子裡的白虎皮。
虎毛微微有些扎手,一下下刺著穆葭的手心,手心癢癢的,心裏也跟著癢癢的,腦子裏“嗡嗡”的,都是鄒令之前說的話——
“……不過最稀罕的是一張白虎皮,主子一直很寶貝,收在庫房裏頭,自己都捨不得用,倒是時不時會去看一眼。”
鄒令說的肯定就是這張白虎皮了,所以這是封予山最珍愛的一張白虎皮,也是曾經要敬獻給萬歲爺做千秋節壽禮的,這可不是真金白銀能買得到的,可是現在封予山卻把這樣一珍貴的虎皮送給了自己。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穆葭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都被裝滿了,有感動,有驚喜,還有她根本沒辦法忽視的……甜蜜,而這些情緒統統都來自封予山、那個讓穆葭無法抗拒的男人。
“小姐,把虎皮拿出來,也讓咱們開開眼吧!”碧瑤眼巴巴地看著箱子裡的虎皮,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樣,“虎皮本來就稀罕,這白虎皮自是更稀罕,奴婢在蜀地的時候,就聽說過,一千隻老虎裡頭,也難出一隻白虎來呢!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拿出來。”穆葭點點頭,不但碧瑤眼巴巴等著看,她其實也是眼巴巴的。
“是,奴婢遵命!”
碧瑤脆生生地應聲,忙不迭跟碧喬一道將白虎皮從箱子裡取出,小心翼翼地展開,然後鋪在了軟塌上,四個人都站在軟塌前,一時都看呆了,連平時沒什麼情緒的岑卓,這個時候也顯出了幾分激動來。
“這虎皮竟如此完整,沒有一處損傷,非是一流高手不能得此完整虎皮,屬下今日也算是開了眼界了。”岑卓忍不住感慨道。
穆葭心思一動,問岑卓:“那這伏虎之人比起你的功夫如何?”
岑卓一臉正色道:“回主子的話,屬下的功夫不能跟這伏虎之人相比,屬下還差得遠。”
穆葭是親眼見識過岑卓功夫的,說是神出鬼沒一點兒都不誇張,所以聽到此處,穆葭心裏是既驚訝,又難過,驚訝於封予山從前的功夫,難過的卻是封予山後來的遭遇以及這前後落差。
從前沒受傷的時候,封予山該是多耀眼、多光輝的存在?也難怪他當年英名遠播,令敵人聞風喪膽。
人人都會感慨封予山的當年之英武,可是後來能想到封予山的人漸漸地不多了,再後來,提到封予山,人們會聯想到的,已經不再是封予山當年的赫赫戰功了,而是各種不堪入耳的流言或者中傷。
從英雄到笑柄,其實這中間才過了幾年而已。
世態炎涼至此,他可曾……因此難過傷心過嗎?
穆葭想起隔著白紗、男人有些模糊的臉,明明看的不清楚,可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溫和與寬厚。
明明飽嘗世人冷眼,他本是最該憤世嫉俗、自暴自棄的一個,可是他卻把自己活成了一把鈍刀,任流言質疑甚至謾罵包裹,他鋒芒自知。
……
“小姐,這裏還有一封信。”忽然,碧喬從箱子裡取出一封信,遞到了穆葭的面前。
穆葭這才緩過神來,一邊從碧喬手裏接過信,一邊打發著三人離開,關門聲甫一傳來,穆葭忙不迭地拆開了那封信,待男人瀟灑飄逸的墨字映入眼簾,穆葭忍不住唇角上揚——
穆葭:
唐突勿怪。
京師嚴寒不比蜀地,念你初來乍到恐不適應,故贈虎皮一張,可做鋪馬車之用。
勿忘天冷須加衣,少出門少經寒,勿如我一般。
另,已痊癒,勿惦念。
永安親筆
“誰惦念你了?臉這麼大,”穆葭小聲嘟囔著,纔不認同封予山的自大,可臉卻不知不覺紅了,目光在信箋上來來回回,最後落在了落款上,穆葭小聲念着,“永安,永安……”
這是封予山的表字,還是小字?
可不管是表字還是小字,是不是都太……不見外了?他們有這麼熟嗎?
穆葭一邊胡思亂想著些有的沒的,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朝軟塌上的那張白虎皮看去,這麼好的白虎皮用來鋪馬車?成天挨人腳踩?
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可是封予山親手得的虎皮,而且鄒令之前還說過,就是爲了得到這樣完整的虎皮,封予山身上還留了好些傷疤呢,所以她才捨不得拿來鋪馬車……
哎,要不是實在太紮了,她都想拿來鋪床了。
不,鋪床她也捨不得,所以還是先收起來吧。
……
穆葭因為一張虎皮陷入了甜蜜的糾結,芳貴妃卻因為一頓早膳,同樣陷入了糾結。
封遠圖連日來芳貴妃宮中用早膳,一改之前的冷淡態度,封遠圖的態度緩和,這對芳貴妃跟四皇子來說,自是大有裨益,所以芳貴妃跟四皇子同時鬆了口氣兒,一個一門兒心思洗手作羹湯,打定主意要伺候好封遠圖,一個是老老實實著手去辦國子監預考一事,務必要讓封遠圖看到自己的一片赤誠忠心。
可是芳貴妃總覺得再次得寵之後,封遠圖對自己的態度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明明封遠圖還是愛吃她做的飯菜,明明封遠圖給了她不少賞賜,可是芳貴妃的心裏總是不踏實,總覺封遠圖如今對自己並不如從前那麼親密,似乎……疏遠了不少。
“母妃,肯定是您多慮了,”淑儀公主封予蕙來給芳貴妃寬心,“依女兒看,父皇如今待母妃比從前更好了呢,母妃,這鐲子是父皇新賜的吧,這成色多好啊,只怕皇后宮裏都找不到!”
芳貴妃也打量著手腕上翡翠圓條鐲,濃得化不開的帝王綠,根本不需更多工藝,也不需任何點綴,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隻圓條鐲,任誰瞧見了,都會忍不住讚歎。
東西是好東西,封遠圖賞下來的時候,芳貴妃也挺高興,可是此刻對著手腕上的圓條鐲,芳貴妃卻是憂心忡忡:“你不瞭解你父皇,所以感覺不出來。”
封予蕙卻俏皮笑了:“母妃是父皇的枕邊人,自然是最懂父皇的,可也是如此,母妃難免會多想,其實不過是父皇沒在母妃這裏過夜罷了,母妃這才覺得疏遠,若是父皇日日都留宿母妃這裏,母妃自然不會有此感慨。”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芳貴妃略略覺得心安,一邊抿了口茶,一邊又蹙眉道:“你父皇這程子忙得腳不沾泥,本宮打聽過了,你父皇不單單沒在本宮這留宿,也沒去別的宮,倒是日日都宿在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