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萬歲多疑
封予山倒是沒他們著急,一邊舀了一勺魚片粥,半晌,緩聲道:“父皇之所以讓尹廣泉來,無非是想探探我這個病到底是真是假,如今既是探過了,父皇也能心安了,以後尹廣泉便不會再來了。”
周樹這才鬆了口氣兒,倒是鄒令兀自恨得咬牙切齒:“主子爲了大夏朝的穩固,即便受了這麼多的委屈折磨,可是對朝廷,對萬歲爺一直都是忠心耿耿!這一次高麗使團即將來大夏的訊息甫一傳來,別的皇子哪個不是想繞過萬歲爺直接跟高麗皇室接觸?說白了,哪一個不是狼子野心!多虧了主子為朝廷著想,砍去了那些皇子伸到高麗皇室、不安分的手,免了萬歲爺多少後顧之憂?主子一門兒心思忠君愛國,可結果呢?還不是被萬歲爺猜忌!”
“不若屬下這就將高麗公主要來大夏的訊息捅出去,且看那起子皇子是如何給萬歲爺添堵!到時候萬歲爺焦頭爛額看他還有沒有心思來猜忌主子!”
封予山“啪”地一聲將手裏的筷子拍在小几上,一邊抬眼看向鄒令,冷聲道:“是我教的你因私廢公?”
封予山的聲音一點兒都不高,反而因為生病的緣故,有些虛弱,可是這短短的幾個字卻驚出了鄒令的一身汗,鄒令忙不迭雙膝跪地,叩頭道:“屬下失言,請主子責罰!”
封予山收回視線,沒理會鄒令,接著喝完了碗裡的湯羹,周樹忙不迭遞了茶杯過去給封予山漱口,一邊有撤下了小几。
“主子,今晚是在書房歇息還是回寢房?”周樹問道。
封予山看了一眼窗臺上的紅梅,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柔和了不少:“就在這兒吧。”
一邊說著,封予山瞥了一眼兀自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的鄒令,一邊淡淡開口:“鄒令,過來扶我躺下。”
“是。”鄒令忙不迭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扶了封予山躺下,然後跟著周樹輕手輕腳推下了。
外頭的風雪還沒停,封予山聽著外頭模模糊糊的風聲,嗅著房中淡淡的梅香,雖然身子還難受得厲害,可是心裏卻輕鬆舒坦了不少,飽受病痛折磨的人,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
封予山睡得踏實,封遠圖卻絲毫沒有睡意。
御書房裡,封遠圖穿著一身明黃絲袍,雙手負後,在房中來來回回地踱著,姜福聯躬身立在一旁,目光隨著封遠圖的腳來來回回著。
萬歲爺的心思一向是最難猜的,尤其還是封遠圖這樣猜忌多疑的帝王,不過作為伺候在封遠圖身邊二十多年的老人兒來說,姜福聯還是能猜到一二分的。
封遠圖不喜大皇子,這是姜福聯一直以來的認識,也是一直以來的困惑。
如果封遠圖其人本來就性情冷淡,對一眾兒子都是這麼個不冷不熱的態度,倒是好解釋,可是偏偏封遠圖並非如此。
因為太后的緣故,封遠圖溺愛二皇子,因為是嫡子的緣故,萬歲爺重視二皇子,也就是當今太子,又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封遠圖偏疼四皇子,至於自幼體弱的五皇子還是年幼的六皇子,在封遠圖心裏都有一席之地。
一句話概括就是,在其他五位皇子面前,封遠圖多少像個父親,可是在大皇子這裏,封遠圖從來就不像是個父親,永遠是不冷不熱,甚至是故意選擇遺忘。
若說是因為封予山當年兵敗之故,可是姜福聯卻知道,在封予山去南疆之前,甚至封予山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封遠圖對封予山的態度便已經如此了。
姜福聯搞不明白,大夏人歷來重嫡重長,大皇子可是萬歲爺的長子,萬歲爺怎麼就厭惡大皇子至此呢?明明大皇子自小沒病沒災,而且比其他皇子優秀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姜福聯不明白,尤其是在這個晚上,封遠圖對封予山明顯顯的戒備,姜福聯不能理解,大皇子明明已經落殘,而且身子有差成那個模樣,萬歲爺到底在戒備他什麼呢?
難道非要……大皇子死才成嗎?
想到這裏,姜福聯忍不住就是一個寒顫。
封遠圖的腳步忽然在軟塌前停下來,坐了下來,姜福聯忙得倒了一杯安神茶,遞了過去:“萬歲爺,您潤潤喉。”
封遠圖接過茶,端在手裏一下下地攏著,半晌,忽然開口問道:“安郡王當真病得極重?”
“是,奴才親眼所言,”姜福聯躬身道,“王爺經風受寒,起了高熱,且又趕上舊傷復發,實在是可憐,奴才到的時候,王爺下地都站不住,嘴唇都給咬破了。”
“可憐?”封遠圖譏誚地勾了勾唇,將茶杯放在了小几上,一邊扭頭看著窗外,一邊冷笑道,“他不清楚自己的身子?之前沒有舊傷復發過?偏挑這樣的日子出門,便是疼死都是活該!”
姜福聯不敢抬頭,他知道封遠圖最忌諱封予山私自出城,可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小聲為封予山辯了一句:“萬歲爺,昨兒是良嬪的祭日,安郡王每年都會去皇陵祭拜生母。”
封遠圖聞言,緊皺的眉頭漸漸平復了下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邊緩聲道:“良嬪?朕想起來了,她已經歿了二十幾年了,如今怕是沒幾個人還能記得她這個人了,倒是她的兒子,還記得。”
姜福聯輕聲道:“母子情深,自是如此。”
封遠圖沒說話,只是譏誚地勾了勾唇,似是聽到了什麼荒唐事兒。
將杯中的茶水喝盡,封遠圖將茶杯放了回去,一邊問姜福聯:“高麗使團一路可順利嗎?”
“回萬歲爺的話,這一次是敬將軍親自去東北迎接高麗使團,一路護送到京,自是一切順利。”姜福聯忙道。
封遠圖斜靠在軟塌上,一邊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茶蓋,一邊隨口道:“當真如此?難道這一路上就沒有遇到想給朕分憂解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