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建成固然覺得遺憾，但是卻也從來沒有勉強楊下田的意思，如今爲了楊下田的前程，常建成便就更加不可能過分執著於迴歸正常的父子關係了。

    常建成也是想得開了，如今能跟兒子住在同一座城，能夠抬頭不見低頭見，能夠親眼見證兒子的一步步成長，也能暗中為兒子保駕護航，這就夠了，真的就足夠了。

    穆葭一臉驚奇：“萬歲爺真的當眾吐血？我還以為是添油加醋、以訛傳訛呢！”

    “真的，比珍珠都真，”封予山含笑看著穆葭瞪得溜溜圓的眼睛，頓了頓，又道，“小楊大人這一出手，固然把萬歲爺氣得險些一命嗚呼，不過倒是為萬歲爺整了不少名聲呢。”

    穆葭一頓，隨即也就明白了過來，也忍不住感慨道：“外放二皇子去贛州、將六皇子投入宗人府，又賜死了蓮妃、查抄了李氏一門，嘖嘖嘖，如今看來倒都成了萬歲爺大公無私、天下為公的不朽功..勳了呢。”

    可不是嗎？

    難不成叫封予山去拆自己親爹的臺？說萬歲爺對二皇子跟六皇子下手的真正原因？將二皇子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還有萬歲爺在處置六皇子這事兒上頭犯下的烏龍，樁樁件件都公之於衆？

    這對朝廷能有什麼好？對封予山又有什麼好？

    與其搞得朝廷內外一片譁然、民憤高漲、封予山落個冷酷無情毫不顧忌親爹名聲的下場，倒不如將錯就錯，不過是成全萬歲爺一個虛名，卻能安撫民心，朝堂上下也能同舟共濟。

    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邗溝的案子還沒有結呢，不過如今最大的功臣卻無疑已經確定了，板上釘釘的，就是萬歲爺嘛，就因為萬歲爺察覺到了邗溝一案跟朝中皇子千絲萬縷的聯絡，所以萬歲爺纔會暗中派楊下田跟敬成棟去江淮調查，所以纔會先後處置了二皇子跟六皇子，甚至連太子殿下後來的一命嗚呼，也會被歸結為萬歲爺的大義滅親。

    “嘖嘖嘖，真是世事難料，萬歲爺不過是嘔了一回血，倒成就了自己一代明君的美譽，”穆葭忍不住咋舌，一邊又衝封予山擠擠眼，“哎哎哎，封予山，你說說萬歲爺醒來之後，得知此事，會是個什麼反應？”

    是啊，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賢名君主的美名，竟然是透過這樣的方式得成，竟然還是經由自己最厭惡、最不恥的兒子的手，萬歲爺會作何感想呢？

    穆葭一點兒都不認為萬歲爺會感恩戴德，會覺得僥倖，他心情應該特別複雜，會惱羞成怒，會覺得這是封予山這個孽障對他的故意羞辱吧？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

    太好了。

    要是能把他氣得再次嘔血，甚至直接氣得嚥氣兒，那就更好了呢！

    她自然是要嫁給封予山的，可一點兒都不想捏著鼻子管那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男人叫爹呢！

    封予山瞅著穆葭臉上的壞笑，如何猜不出這小妮子的想法，當下也被她逗得忍不住唇角上翹，伸手在穆葭圓翹翹的鼻頭上捏了一下，道：“你放心，定然不會叫你委屈給他敬茶行禮的。”

    穆葭頓時就兩眼放光：“封予山，你這話的意思是……萬歲爺撐不了多久了？”

    封予山點點頭：“本身就油盡燈枯，再被尹廣泉給嚇了這麼一大跳，自然夠嗆，固然當時僥倖把毒藥給嘔出來了，但是經過這一連串的刺激驚嚇，哪裏還有長命百歲的道理？方纔聽太醫的意思，最多也就半個月的功夫了。”

    穆葭聞言，頓時一臉嚴肅：“就半個月？那這不得現在就要開始準備嫁衣了嗎？半個月……來得及嗎？”

    萬歲爺一旦龍馭賓天，那封予山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是要守孝的，穆葭可不認為，封予山能捱過了孝期再成親，當然了，她自己也是等不及了的。

    必須成親！

    必須趕在萬歲爺閉眼蹬腿兒之前抓緊成親！哪怕爹爹兄長都來不及趕回京師，她也一定要成親！

    這就是穆葭在聽聞萬歲爺離死不遠後的第一個反應。

    穆葭的這一臉嚴肅真叫封予山無比受用，心裏簡直就樂開了花，當下停下了腳，伸手捧著了穆葭嚴肅的小臉兒，柔聲道：“葭葭什麼都不用操心，只管踏踏實實在家裏等著做新娘就夠了。”

    “那不行，這輩子可就這麼一回，可不能便宜你一個人顯擺了，我也要顯擺顯擺！出出力！”穆葭還不樂意了，想了想，然後噘著嘴道，“那要不……我這程子跟娘學學做滷肉醬？夫君，意下如何？”

    啊！

    啥叫一箭穿心啊？啥叫從頭酥到腳啊？

    這就是啊！

    王爺大人覺得自己簡直就變成了一塊大號的千層酥，簡直是甜透了，也酥透了！

    “夫君覺得……甚好。”封予山已經笑得不行了，實在是太滿足了，要不是地方不對，他肯定會狠狠親一親他的小娘子了，可是眼下卻只能貪戀地看著小娘子白皙的臉頰，粉嘟嘟的唇瓣……

    “表姐夫，不知羞……嗚嗚……”

    驀地，長廊後頭傳來少年郎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戛然而止，穆葭隨即就推開了封予山，紅著臉跟封予山一道朝那方向看去，然後就看到了敬成梁。

    確切的說，是被岑卓死死捂住嘴巴的敬成梁。

    當然了，還有一臉尷尬的岑卓。

    被現場抓包，岑卓一臉尷尬鬆開了捂著敬成梁的手，硬著頭皮跟兩人見禮：“屬下見過大小姐，見過殿下，咳咳，屬下就不攪擾大小姐跟殿下了，這就跟……”

    岑卓很有眼色地就要帶著敬成梁趕緊走人，可是敬成梁卻像是出籠的小鳥兒似的，一溜煙兒就衝到封予山跟穆葭的面前，少年郎看看穆葭，又看看封予山，帶著一臉的驚喜好奇：“表姐，表姐夫，你們真的要……要成親了？”

    封予山一臉和藹可親，伸手拍了拍敬成梁：“是啊，到時候我這個表姐夫可就算是貨真價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