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尹廣泉甫一進了寢殿，還沒來得及跟萬歲爺見禮，就冷不丁地被迎面扔過來的藥碗給砸中了腦袋，頓時尹廣泉就疼得倒吸涼氣，眼冒金星不說，還被熱乎著的湯藥給澆了個一頭一臉，那股子濃重的湯藥味道混雜著額頭傷口流出來的鮮血的味道，讓尹廣泉窒息，再加上他原本就心悸畏懼得不得了，險些沒直接昏死過去。

    霍成峰在一旁目睹萬歲爺暴怒之下朝著尹廣泉砸藥碗、還砸得特別準的一連氣動作，都忍不住在心裏為萬歲爺叫好，這準頭這力道，怎麼看都相當老當益壯啊，哪兒就像是個剛剛昏死過去、眼瞅著要不行了的老東西？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可就……太好了。

    咳咳。

    尹廣泉哪裏敢抱怨，也是不敢去擦臉的，當下就對著一臉暴怒的萬歲爺，叩頭不止：“罪臣知罪！請萬歲爺責罰！罪臣……罪臣絕無怨言！”

    萬歲爺被他這直截了當的認罪都給氣得發笑了，當下冷笑著瞪著尹廣泉道：“你倒是說說，你都做了哪些罪孽？說的好了、齊全了，朕到時候會賞你一個好死！”

    尹廣泉身子忍不住發抖，他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下去了，可是一想起妻女言笑晏晏的模樣，他到底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然後就竹筒倒豆子地將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字不落地都給說了一遍，當然了，他不僅僅說自己的所作所為，皇后跟太子這麼些年的手筆，他也一個沒落下，紮紮實實把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給賣了個徹徹底底。

    什麼皇后娘娘對太子殿下下手，不惜用叫睡魘的西域奇毒啊，又什麼太子殿下不僅對髮妻下手，還授意太子妃對瑾兒小公子的母親下毒，害得那位側妃暴斃而亡，還什麼十年前在皇后娘娘的授意之下，他故意在藥材上頭做手腳，加重了大皇子的右臂的傷情，最後害得大皇子右臂落殘……

    林林總總都是皇后跟太子做下的孽，萬歲爺的面色難看不說，霍成峰都要氣得雙目噴火了，還真真是母子一脈啊！

    就這樣的歹毒婦人也配母儀天下？就這樣的惡毒皇子竟也做了這許多年的國之儲君？

    得虧太子眼看著就要伸腿閉眼了，要真的讓他問鼎皇位的話，那還能有老百姓的活頭？

    最可惡的是，大皇子之所以右臂落殘，就是當年皇后的手筆，不用問也知道，皇后忌憚大皇子，生怕他再立軍功威脅他們母子地位，這纔對大皇子暗下毒手，簡直歹毒至極！

    “萬歲爺明鑑，皇后娘娘拿著罪臣的妻女性命做要挾，罪臣被逼實屬無奈，所以……所以這些年不得已聽命於皇后娘娘做出了不少錯事，如今更是被皇后娘娘帶著犯下了滔天大禍，罪臣自知罪孽深重，辜負了萬歲爺的信任，故此沒臉求萬歲爺恕罪，不過罪臣……罪臣還是斗膽請萬歲爺放過罪臣妻女一條生路，罪臣感激不盡！”

    說到最後，尹廣泉已經徹底忍不住了，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哭成了淚人兒，一下一下朝著萬歲爺重重叩首，把面前的地磚都給染紅了，瞧著還怪可憐的……

    呸！哪裏可憐了？老話兒不是說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尹廣泉又何止一個可恨？簡直是罪該萬死！凌遲車裂都不過分！

    霍成峰懶得再多看尹廣泉一眼，冷冷地收回了視線，他目光落在萬歲爺的臉上，瞅著萬歲爺因為震怒而抽出不止的臉，霍成峰心裏涌上了一股子的幸災樂禍，他覺得痛快極了。

    萬歲爺氣得都已經說不出話兒來了，手指顫顫指著跪在地上哭個不停的尹廣泉，嘴唇一個勁兒地哆嗦，卻愣是發不出一個聲兒來，一副隨時又要昏死過去的模樣。

    姜福田看在眼裏難免著急，他倒是想叫尹廣泉來給萬歲爺瞧瞧，可是卻哪裏敢說的出口？當下姜福田一邊急匆匆出去命人去催別的太醫過來伺候，然後又趕緊回來，倒了杯茶過來，送到萬歲爺面前：“萬歲爺，您像喝口茶，緩緩，太醫這就要到了。”

    尹廣泉也不住口地嗚咽道：“萬歲爺，您一定要保重龍體，萬不能因為罪臣這條賤命損了龍體啊！”

    姜福田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萬歲爺喝茶，另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蘇鶴帆卻冷不丁發了聲，他目光涼涼落在還磕頭不止的尹廣泉身上，緩聲問道：“除了這些罪孽，你就再沒犯過別的罪孽了嗎？”

    尹廣泉聞言，頓時就是渾身一顫，眼中劃過一絲驚恐，忙不迭地繼續叩頭道：“罪臣絕不敢對萬歲爺有所隱瞞！左相明鑑！萬歲爺明鑑！”

    蘇鶴帆嗤笑一聲，緩步行至尹廣泉面前，玩味兒地打量著一身狼狽的尹廣泉，只把他看的渾身瑟瑟發抖，蘇鶴帆挪開了眼，然後彎下腰，撿起了滾落在毯子上的那隻藥碗，跟尹廣泉道：“尹院首，聽聞這一日一直都是你在顧看萬歲爺的龍體，還是你這個堂堂太醫院院首親自煎的藥？可是這樣嗎？”

    尹廣泉看著蘇鶴帆那涼涼的一雙眼，只覺得一瞬之間墜入冰窟，牙齒都忍不住開始打顫，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左相所言……是個什麼意思？罪臣聽不懂。”

    尹廣泉說聽不懂，那純粹是裝不懂，但是萬歲爺卻是真的不懂了，他聽著蘇鶴帆跟尹廣泉的對話，越聽越是糊塗，伸手推開了姜福田，皺著眉打量著瑟瑟發抖的尹廣泉，還有一臉漠然的蘇鶴帆，當目光落在蘇鶴帆手裏端著的那個藥碗之時，萬歲爺突然電光石火明白了什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一把奪過姜福田手裏的茶杯，再次狠狠砸在尹廣泉的身上：“你……你這個逆臣賊子，你竟敢毒害朕？實在是……實在是膽大包天！來人啊！把……把這逆臣賊子給朕拖出去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