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令眼皮一陣抽搐，心中暗道，客氣個啥啊，還不都是一家人？還有啊，啥王爺王妃的？壓根兒就沒有的事兒！眼看著就要是皇上皇后娘娘了好不好？！

    這一聲“王妃大人”落在穆葭耳中還真的挺中聽，穆葭忍不住牽了牽唇，心情大好，當下又轉頭看向了還在腹誹的山藥精，問道：“鄒令，你快跟咱們說說，宮裏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好戲啊好戲！高..潮啊高..潮！

    雖然沒能當場觀摩比較遺憾，但是大小姐還是一定不會錯過的！再說了，山藥精旁的不在行，倒是很有說書的天分，沒準聽山藥精巴拉巴拉倒比親眼得見更加精彩紛呈呢！

    山藥精也頓時來了精神，那叫一個兩眼放光，清了清嗓子之後，然後抑揚頓挫地就開始了：“主子、大小姐且聽屬下慢慢道來，話說……”

    “且慢！”山藥精一張嘴就被大小姐無情地給打斷了，山藥精跟王爺大人都納悶兒大小姐這是要幹啥，然後就瞧著大小姐扯著嗓子跟外頭道，“碧瑤，去給你拿點兒瓜子上來！原味兒、椒鹽、甜口的……要不樣樣都來點兒！”

    幹聽書有啥意思，聽書加瓜子那纔是絕配嘛！

    再說了，聽書就得有點兒聽書的樣子嘛！

    “是，奴婢遵命！”

    “你們看我做什麼？”大小姐一回頭就對上了王爺大人跟山藥精整齊劃一的目瞪口呆、欲言又止，大小姐很是莫名其妙，“怎麼？你們也想吃點兒啥？”

    “不不不必了！大小姐請便！”王爺大人跟山藥精趕緊齊刷刷地擺手。

    ……

    川香樓裡，山藥精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與此同時，御書房裡頭卻是一派肅殺狼藉。

    萬歲爺已經徹底昏過去了，蠟黃的一張臉，時不時的、帶血的劇烈咳嗽，無不都顯示著這位九五天子的虛弱。

    沉悶寂靜的寢殿裡頭，空蕩蕩的，只有姜福田一個人坐在床前，守著昏睡的萬歲爺，除了時不時地給萬歲爺擦拭嘴角之外，姜福田一直處在因為震驚而遊離茫然的狀態。

    這也不能怪姜福田是個膽小經不起事兒的，事實上，他這個跟在萬歲爺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大總管，說起來那可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按說不管出了什麼樣的風浪波瀾，他都不至於如此，但是今天發生的事兒，著實是太多了，一件接著一件，而且還是一件比一件來的突然可怕，姜福田的心壓根兒就沒落過地，到傍晚的時候，也就是剛纔，御書房裡頭上演的那一幕幕，更是將這位歷經風霜世事的老者險些嚇掉魂兒來。

    不過可能也真是嚇掉了魂兒，這不，他整個人不是還遊離著嗎？

    “咳咳！”

    有一串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打破了寢殿裡頭的沉寂，姜福田也總算是回過了神來，忙不迭地取了帕子去給萬歲爺擦嘴，眼瞅著帕子上殷紅的一抹，姜福田如何不憂心忡忡？甚至再開口的時候，都帶著點兒哭腔了。

    “萬歲爺，萬歲爺……您要保重啊！萬歲爺……”

    姜福田哽咽著，用袖子抹了抹溼潤的眼角，目光再次落在了萬歲爺蠟黃憔悴的臉上，一臉的痛心疾首，半晌，姜福田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怎麼就……怎麼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兒呢？

    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翻遍史書也找不出比這更荒唐、更可怕的事兒了！

    怎麼就會……就會出在大夏朝？出在萬歲爺這裏呢？

    姜福田怎麼都想不透，是想不透，也是刻意地不敢往別的方向去想，生怕自己會得出更加可怕的結論。

    可是，思想是最不受控的，一旦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動搖，便就會忍不住地朝那個他原本抗拒的方向去想。

    所以……

    這樣可怕、荒唐、前所未見的事兒，出在大夏朝、出在萬歲爺這裏，並非是意外，而是註定的。

    而這一切，正是萬歲爺親手種下的禍根，如今報應在萬歲爺的身上，卻也怨不得旁人。

    想到此處，姜福田忍不住又是一聲長長地嘆息，他癱坐在硃紅的地毯上，看著明黃耀眼的帷幔，想著就在不久之前、這裏所發生的事兒，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這事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又該從何說起呢？

    或許，應該從萬歲爺這裏說起，因為萬歲爺是這一切爭端的源頭。

    或者，說得更加確切一點，應該是萬歲爺手中的皇權。

    ……

    這一日打大清早就有了點兒不吉利的徵兆，那便就是皇貴妃自縊身亡的死訊，當時姜福田心裏就是一聲“咯噔”，實在是有些震驚，不過卻也能理解，皇貴妃的遭遇以及皇貴妃的性情，都註定了皇貴妃不可能存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想法，所以皇貴妃死了，這對於皇貴妃而言，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報復，報復萬歲爺的絕情。

    姜福田也覺得萬歲爺十分絕情，這在對廖氏一門的處置方面可見一斑，當初若是沒有太后、沒有廖氏一門的鼎力相助，萬歲爺焉能穩坐皇位？

    斷無可能的。

    可後來，廖氏一門落了個什麼結局？萬歲爺打一開始便就防範著忌憚著，他從來就沒有心生感激過，連對太后表現出來的那點子孝順，也不過實在惺惺作態罷了。

    萬歲爺到底忍不住了，親手將廖氏一門連根拔起，卻還要掩人耳目、顧忌名聲，既絕情又虛偽。

    對此，姜福田並不異議，他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從來就沒有覺得萬歲爺是個無私又知恩圖報的，不過他卻也並未因此就覺得萬歲爺是個十惡不赦的，在很多事情上，他反而是能夠理解萬歲爺的，這是一個九五之尊爲了保住皇權、還有江山穩固的必要手段。

    不管是誰，一旦坐上了那個冷冰冰、卻象徵着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便就再不可能跟從前一樣了，也斷不可能擁有尋常人正常的喜怒悲歡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