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予山一出手就是這樣大的手筆，可見之前已經準備多時，就想著要直搗要害呢，但是從始至終，封予山都並未跟自己透露過這計劃的一絲一毫。

    雖然作為屬下，不該因此質疑主子的，但是周子徽還是倍感失望，甚至心裏還有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憤怒。

    是的，憤怒。

    他一門心思地在為封予山鋪路搭橋，先是挑撥太子跟六皇子相爭，再是利用自己做誘餌，激起太子對五皇子的懷疑戒備，然後是借宋大人之口直接叫萬歲爺對李氏一門起了疑……

    就這麼一步步地引起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三方勢力相爭，只待三方相殘，那最後還不是封予山這位大皇子漁翁得利？

    周子徽自以為天衣無縫，也暗暗自得，覺得自己對得起封予山的看重跟信任，還暢想著日後封予山登基為皇，不忘自己的輔佐之恩，就此成就一段君臣佳話，可是……可是誰曾想到，這原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周子徽覺得自己似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又似被人狠狠抽了一個大耳光，如夢初醒，帶著憤怒跟不安。

    沒錯，還有不安。

    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封予山對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之前的重視跟信任，明顯顯都是封予山在做戲罷了，自然算不得真的，那封予山對他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周子徽心裏慌得不行，他已經意識到了危險，尤其是在得知李氏一門跟五皇子府今日的變故，周子徽就更是坐立不安了。

    封予山雷霆手段，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不僅直指最大的威脅皇后跟太子，還一舉對五皇子六皇子下手，這手段這魄力，連周子徽都不得不感慨了得，只是不知，在掃清這一切障礙之後，封予山又會對自己這個半路改弦易幟的屬下，是個什麼態度。

    哪怕在四皇子要對自己痛下殺手、還能鎮定自若處變不驚的周子徽，這一日卻坐立不安，他在房中來回踱步，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長吁接著短嘆，小啞巴在一旁都看的納悶兒，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麼。

    最終，周子徽下定決心，他再也忍不住了，必須當面去探一探封予山的心思，打定主意之後，周子徽抬腳出門，坐上了封予山派過來的馬車，那趕車的侍衛聽說他要去安郡王府，有些詫異，卻也沒說什麼，因為封予山之前就有吩咐，不管周先生想去哪兒想見什麼人，都需滿足。

    當下，侍衛載著周子徽一路直奔安郡王府，大天白日的，卻也沒有遮掩行蹤，這對於安郡王府來說，也算是難得了。

    這也跟太子如今的境遇有關，前有六皇子虎視眈眈，後有皇后暗戳戳插刀，又出了烏鴉聲討太子不孝這檔子事兒，太子可以說是腹背受敵，哪裏還有心思去管周子徽？所以周子徽如今倒也不必刻意掩飾行蹤。

    最重要的是，從今兒起，安郡王府也不許再刻意低調了。

    馬車在安郡王府門前停下，周子徽急匆匆地就進了安郡王府，結果，卻並沒有見到封予山，被宋福和顏悅色又客客氣氣地給攔住了，說是主子不在，請他先回，再聽主子召見。

    周子徽想從宋福口中打探風聲，卻碰了個軟釘子，宋福始終客客氣氣，不過嘴巴也一直緊得很，最後周子徽也只得放棄，然後就告辭了。

    再次坐上馬車往回趕的時候，周子徽打心底生出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

    封予山到底處於什麼心理當初纔會接受他的歸順？時至今日，周子徽卻是不敢再自欺欺人地覺得封予山是求賢若渴，是對他極度重視了。

    他在封予山心裏明擺着就是無足輕重，甚至……甚至情況比這還更糟更壞，因為他發現他壓根兒就琢磨不透封予山的心思，自然也想不出封予山對他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那……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周子徽滿心茫然。

    ……

    對於周子徽的茫然，小順自然是一無所知的，同樣一無所知的還有李潤珠，就在周子徽茫然無措地坐在馬車裏頭朝回趕的時候，小順已經氣喘吁吁回到了慧郡王府，一臉驚恐萬狀地跟李潤珠自己的親眼所見。

    “王妃，安郡王府那頭……那頭不對勁兒得很！”小順喘得厲害，使勁兒地吐了兩口氣兒，又繼續氣喘吁吁地道，“安郡王府那邊一派安寧祥和，跟……跟往常就沒有什麼兩樣！門口除了兩個侍衛守著之外，再……再沒有多餘的人了！”

    李潤珠心中暗道一聲“果然”，跟她猜想的如出一轍，雖然的確令人震驚，但是毫無疑問，大皇子這位被嚴重低估甚至一直忽略的皇子，纔是真正的幕後贏家。

    李潤珠點點頭，道：“行了，知道了。”

    小順瞅著李潤珠面不改色，先是一愣，隨即也就明白過來了：“王妃，您……您是不是早就已經猜到了？所以才特地叫奴婢去安郡王府那邊瞧一瞧的？”

    李潤珠抓了把魚食繼續喂著魚池裏頭的金魚，頭也不抬地道：“這有什麼重要的？不管是大皇子上位還是別的皇子，又管咱們慧郡王府什麼事兒呢？”

    是啊，不管是誰最後登基為皇，對慧郡王府的影響都不大，畢竟慧郡王府如今就只剩下李潤珠這麼一個遺孀了，就算上位的皇子再怎麼記恨四皇子，也不可能拿著李潤珠一個女人家還是寡婦出氣，再說了，李潤珠的身份也特別得很，高麗公主嘛，那於情於理，都會被皇室善待的。

    這個理兒小順自然也清楚，不過，新皇對高麗的態度，卻是誰都拿不住的，大皇子他們更是不瞭解，也猜不透的，誰知道他上位之後，要怎麼對待高麗……

    小順心下擔憂不已，撓了撓頭，四下觀瞧，確定四周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小聲問李潤珠道：“王妃，這訊息，咱們是不是……該儘快送回高麗去？也好叫高麗那邊有個準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