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懷仁堂果然走水，爲了不讓人起疑，表哥當時還跑進火中救人，最後還因此受了傷，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尹若蘭一開始還能忍著不開口，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卻是怎麼都忍不下去了，柳眉倒豎，衝着阿桃尖叫道：“你這賤婢簡直一派胡言！壓根兒就沒有這檔子的事兒！我們尹府是什麼門第？怎麼會跟懷仁堂那樣的區區市井小藥堂扯上關係？爹爹就更加不可能相中一個區區白衣做女婿了，你這賤婢，爲了污衊我、污衊我們尹府，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的瞎話你也能張口就來？！我就納了悶了，我們尹府到底那點兒對不起你了？我這個做主子的到底又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竟然叫你這般恨之入骨、以至於要壞我名聲？！你……你心腸怎得如此歹毒？！”

    這一次阿桃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圍觀的百姓裡頭有人替阿桃答話了。

    “我覺得這婢子所言八成是真的，我家茶水攤子就離懷仁堂不遠，好幾次瞅見尹大人去懷仁堂，每次都在懷仁堂裡頭待上好半天功夫呢，而且回回都是羅郎中親自把人給送出來，兩人說說笑笑的，一看就關係不淺！”

    “那肯定就是尹大人看上羅植郎中了唄？要不然尹大人這堂堂太醫院院首屈尊降貴地到懷仁堂來做什麼？難不成是來找羅郎中瞧病啊？嘖嘖。”

    “對對對！我看也是，定然是尹大人相中了羅植郎中做女婿，這纔不停地去懷仁堂見羅植郎中，我也親眼瞧見過！”

    “還不止這個呢，我之前跟羅植郎中住一家酒樓，親眼瞧見羅植郎中吩咐手下小廝去尹府送東西呢！嘖嘖嘖，這有來有往的，只怕交情不淺呢！”

    ……

    這七嘴八舌的議論不斷，尹若蘭的臉色就別提多難看了，若是隻有阿桃一個人說這話，她倒是還能反駁，可是這麼多人都口口聲聲說是親眼瞧見尹廣泉去懷仁堂來著，她又如何辯駁？

    反正現在的形勢就是，不止一人親眼目睹尹廣泉去懷仁堂，而且跟羅植相談甚歡，關係十分不錯，至於尹廣泉是不是相中了羅植做女婿還是去懷仁堂找羅植是爲了別的事兒，那暫時還沒有定論，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尹廣泉跟羅植是有交情的，那懷仁堂跟尹府就不像尹若蘭之前說的絕無往來了。

    所以，阿桃話的可信度一下子就提到了不少，而她這位尹大小姐在眾人眼中，可就沒那麼可憐無辜了。

    尹若蘭自是心慌，正琢磨著如何反駁的時候，就聽著郭見山又發話了：“據阿桃敘述，以及京師許多百姓親眼所見，可以證實，尹大人跟羅植郎中卻有往來，尹大小姐對此可有異議？”

    尹若蘭想否認，但是嘴唇顫了顫，到底還是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她這個時候要是執意爭辯，能落什麼好？可是要叫她承認的話，那豈不是自打嘴巴，而且她身上的嫌疑豈非更大？

    所以尹若蘭到底是一聲不吭，仍舊垂著首楚楚可憐地站著。

    郭見山卻對尹大小姐的楚楚可憐視而不見，在他眼裏，尹若蘭壓根兒就不是什麼高門貴女，不論是誰，只要是站在大堂之上的，郭見山從來都是一視同仁，所以對於楚楚可憐的尹大小姐，郭大人是怎麼都不會生出惻隱之心的，見尹若蘭不答話，郭見山又再次追問：“尹大小姐對此可有異議？”

    接連被問了兩回，尹若蘭簡直都要恨死了郭見山，自知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尹若蘭只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實在是太丟人了，她長這麼大就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且看日後她如何報復這可惡的郭見山……

    “尹大小姐不答話是個什麼意思？是預設還是與官府對抗？”就在尹大小姐的咬牙啟齒中，不解風情的郭大人再一次冷冷開口，“本官好心提醒尹大小姐，這裏是京師府尹，是衙門公堂，尹大小姐最好還是別叫本官誤會是蓄意對抗，沒得牽累了府上雙親。”

    郭見山就是要明明白白地敲打尹若蘭，想糊弄過去？根本就不存在的。

    言畢，郭見山也懶得再搭理尹若蘭，衝着下首正在記錄的文書道：“記下，尹若蘭對抗審理……”

    “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尹若蘭簡直都要瘋了，崩潰地喊道，“對，沒錯！爹爹跟羅植卻有往來，不過……不過卻壓根兒沒有什麼相看女婿的事兒，爹爹他……他只是惜才，覺得羅植醫術不錯，只做市井郎中實在是太屈才了，爹爹因此起了……要栽培羅植的心思，故而纔會跟羅植結交，時不時出現在懷仁堂，從始至終就沒有……就沒有相看女婿這回事兒！”

    尹若蘭真的是咆哮著說完這些話的，她從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哪怕剛纔被鄭六當衆啐了唾沫還能很快恢復鎮靜，這個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一步步逼入絕境的困獸，她開始慌了，生怕還等不到爹爹前來搭救，她就會被郭見山徹底逼得沒了退路，一股子恐慌打心底生出，讓尹若蘭忍不住渾身戰慄。

    郭見山對尹若蘭後面的一連串的辯解充耳不聞，直接跟文書道：“記下了，尹若蘭承認自己在公堂撒謊，所以之前證詞並不可信，還有尹府跟羅植卻有往來。”

    尹若蘭聞言，頓時只覺得兩眼一黑。

    論抓重點，郭大人簡直就是個中翹楚嘛。

    郭見山纔沒功夫理會尹大小姐的心慌意亂，轉而又看向了阿桃：“行了，你繼續。”

    眼瞅著郭見山的咄咄逼人還有尹若蘭的丟盔棄甲，阿桃的精神頭兒那叫一個足啊，也不覺得傷口疼了，更不覺得乏力憔悴了，阿桃簡直就是精神煥發，當下衝着郭見山猛點頭，然後忙不迭地繼續往下說。

    再說，那就是尹若蘭再一次要置死裏逃生、可憐見的羅植郎中於死地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