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好一張利嘴！

    郭見山都忍不住默默在心裏為尹若蘭叫好，說到顛倒黑白的本事，這位尹大小姐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了，但凡是個耳根子軟的，聽她這一番紅口白牙的辯駁，都要被她說動了呢。

    果然不出郭見山所料，尹若蘭話音一落，人群便有再次騷動起來，你一言他一語的，有的說尹大小姐八成真是被冤枉的，要不然怎敢與鄭六當堂對質、還把鄭六給說得啞口無言？也有的說府尹大人只怕這次的確是偏聽偏信，且不說尹大小姐是否真是幕後指使，但是鄭六卻是板上釘釘殺人放..火的惡徒，府尹大人卻放著堂堂的大家千金不信，反而卻聽信一個惡徒之言，未免有失偏頗。

    議論聲中，鄭六氣得越發狠了，表情都跟著扭曲，尹若蘭卻是越發淡定自若，郭見山卻是不動如山，始終面不改色。

    “看來尹大小姐這是認定了婢女阿桃便是始作俑者，既如此，那想來尹大小姐不會拒絕跟阿桃當面對質以證清白了，這樣也好，當著京師百姓的面兒，大小姐可以儘可能地自證清白，本官也沒有偏聽偏信之嫌，真是一舉兩得，”郭見山緩聲道，一邊對衙役吩咐道，“帶阿桃。”

    “是！屬下遵命！”

    緊接著一個鼻青臉腫、一身狼狽的女子就被衙役給帶了上來，不是旁人，正是阿桃，因著昨兒晚上的遭遇，再加上腹中空空如也，阿桃腳步虛浮，滿臉憔悴，再加上臉上那明晃晃的傷，簡直就是讓人不忍卒讀，這麼冷不丁地出現在大堂之上，自然而然地就惹得圍觀百姓議論紛紛。

    “這女子便就是尹大小姐的婢女阿桃？嘖嘖嘖，怎得落得這般模樣？難不成竟是……被衙役給收拾過？郭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

    “你別他孃的胡說！郭大人就壓根兒不是這樣的人，我方纔在尹府門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衙役把阿桃從尹府給帶出來的時候，阿桃可就是遍體鱗傷了，比如今這幅模樣還慘得很呢！好歹給換了身乾淨衣衫，傷口也給收拾了，瞧著可比方纔情況好多了。”

    “所以阿桃這一身傷竟然不是在衙門裏頭落下的，而是在尹府裡頭就落下了的？嘖嘖嘖，這麼說來，那尹府裡頭的貓膩兒可就大了，好端端地怎麼就對下人下這般死手？肯定是有問題啊！”

    “是有問題，就是不知是如那鄭六所言，尹大小姐要殺人滅口，還是如尹大小姐所言，是阿桃主使策劃這一切，指不定就是尹大小姐察覺了阿桃的手段，大怒之下才下令收拾了阿桃呢，就是不知道哪方是真哪方是假了。”

    “那隻管等著往下看就是了，左右現在是當堂對質，難道還會冤枉了誰不成？郭大人可不是個好糊弄的，再說了，咱們也都不是睜眼瞎子啊！”

    ……

    眾人的議論紛紛中，阿桃行至大堂中央，費勁地跪了下來，給上位的郭見山磕頭行禮：“犯民阿桃見過府尹大人，給府尹大人請安了！”

    郭見山緩聲道：“你也自稱犯民，可見是自知身背罪孽，願意投案認罪了？”

    “是，犯民知罪！不管落得什麼下場，犯民都甘願承受，絕無異議，只是……”阿桃點頭道，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不遠處的表哥鄭六，她看著鄭六燒傷尚且還未好利索的胳膊，還有鄭六沉默憔悴的臉，原本乾涸的眼睛這個時候又忍不住淚如雨下，再開口的時候，阿桃的聲音便就哽咽了，她不住地衝郭見山磕頭，一邊哽咽道，“只是犯民的表哥從始至終都是受犯民牽累，是犯民求著表哥做下這等滔天罪孽的，千錯萬錯都是犯民的錯，還請大人明察，留犯民表哥一條生路！”

    說到最後，阿桃已經泣不成聲了，對錶哥，她是真的心存愧疚，要不是她當時畏於尹若蘭的威脅，更是存著跟表哥長長久久、安居樂業的奢望，表哥一定就不會牽涉其中，更加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對於鄭六的主動投案自首，阿桃心裏沒有半絲怨恨，她反而覺得表哥做得對，表哥比她聰明，沒有繼續自欺欺人裝聾作啞、一門心思跟著大小姐一條道兒走到黑，若是那樣的話，只怕此刻，不單單是她，連表哥都要丟了性命呢，而且就算死了，也得背上殺人放..火、被人唾棄的惡名聲，更加會連累他們的家人，往後他們家人如何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倒是如今，表哥主動投案自首，能將真相大白於天下，而表哥雖是犯下重案，卻並非主使，且又是主動投案，想來郭大人能夠高抬貴手，好歹表哥能保住一命，這樣就夠了。

    至於她會是個什麼下場，阿桃已經不在意了，她現在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就算是拼了自己的一條命也要為表哥脫罪，而能實現這一想法的最佳途徑，無疑是要將一直坐鎮幕後的尹若蘭給推出去，讓她這個幕後主使承擔所有的惡果！

    什麼大小姐？什麼主子？又什麼打小一起長起來的情分？

    通通都是放屁！

    在昨兒晚上尹若蘭派人拿下她的時候，所有的情分都算是徹底完了！她現在跟尹若蘭壓根兒就不是什麼主僕，她們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人！

    這是阿桃的想法，同樣也是尹若蘭的想法，尹若蘭想要全身而退，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阿桃的身上，而阿桃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這對昔日主僕如今在大堂之上，那叫一個仇人相見，兩人眼中都不可抑制地涌出了濃重的恨意跟殺氣。

    郭見山只當沒看見這對反目主僕之間無形的劍拔弩張，他順著阿桃的剛纔的話，往下說：“事情的始末，本官方纔已經分別從你表哥鄭六還有主子尹若蘭口中聽了一遍，他們的陳述卻是截然不同的情況，如今你這個當事人既是到了，又口口聲聲願意坦誠罪孽，那便就當堂將事情的始末再詳述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