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滿京師百姓的面兒驅趕烏鴉？本來就多得是人胡思亂想、指指點點，若這個時候他還大張旗鼓派人公然驅趕烏鴉的話，少不得又會傳出他這個白眼狼兒心虛的傳言，雖然此刻，太子的確很是心虛，但是那也不能叫人看出來啊。

    “是，屬下再不敢了。”侍衛知道自己失言，當下也不敢再說什麼，更是把到嘴邊兒的“要不臨時更換路線”的提議給嚥了回去，然後就老老實實策馬向前，只不過腦袋上頭越來越多的烏鴉，越來越嘈雜的嘰嘰喳喳，還是讓這侍衛驚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太子妃啊，雖然您死得的確冤枉，也死得很慘，甚至最後還被燒成了一堆焦炭，這可都不管我的事兒啊，就算是您要報仇雪恨，那也別找到我頭上來啊！

    侍衛一遍遍地在心裏哀求著，說真的，他看著那烏泱泱的烏鴉，實在是瘮得慌，因為這很容易就讓他聯想到太子妃最後變成的那一堆焦炭。

    其實當時他也沒覺得有多可怕，畢竟刀頭舔血的日子過久了，什麼場面沒見過？他就是覺得太子妃有點兒過於慘了，但是此刻看著腦袋上頭那一隻只黑乎乎的烏鴉，侍衛無端地就覺得心虛，繼而就是害怕。

    是真的害怕，從來都沒這麼怕過，被太子妃鬼魂索命的恐懼，將他牢牢籠罩，侍衛簡直就變成了驚弓之鳥。

    偏在這個時候，不知什麼東西，忽然就低落在了侍衛的頭頂，侍衛瞬時就化作了被點燃的炮仗似的，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侍衛跌落在了地上，抱著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好懸沒被馬兒踩到，可是他這一來，卻讓後面的隊伍措手不及，好些馬兒本就因為那起子烏鴉而倍感不安，這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尖叫搞得更是緊張，其中就有幾匹馬兒受驚了，一時間，馬嘶聲不斷，朝前狂奔而去，塵土飛揚中，送葬隊伍亂作一團。

    “保護太子！”

    東宮的侍衛們第一時間朝太子靠近，也不顧上太子妃的靈柩被拖到了地上，太子的馬兒雖然沒有受驚，但是太子卻明顯顯地受了驚，死死地攥著馬韁，對於突如其來的變故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是一熱，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正處在驚慌失措中的太子，對此並未發覺，迅速涌到身邊的侍衛，讓他漸漸心安，狂跳不止的心勉強才平復下來，太子正要強作鎮定，指揮送葬隊伍繼續前進的時候，突然，臉上又是一熱……

    這下子太子注意到了，他下意識地就抬頭疑惑地往天上看，然後隨著“啪”“啪”，太子的臉頰兩側又是一熱，然後，人群中發出一連串的驚呼。

    這一次，太子臉上的疑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狂怒。

    “把那些該死的鳥都給打下來！一個都不許放過！”太子總算是忍不住了，手指顫顫指著腦袋上那群還嘰嘰喳喳不斷的烏鴉，咆哮不止，怒氣直衝雲霄。

    ……

    “主子，大小姐，你們是沒親眼瞧見，太子殿下當時有多狼狽，多少人都親眼瞧見了了，太子殿下被那起子烏鴉的鳥糞紮紮實實給糊了一身，更關鍵的是，那起子烏鴉真是膽大包天，竟然連太子殿下臉也沒放過呢！據說太子殿下臉上至少捱了七八泡呢……嘖嘖嘖，太子殿下能不崩潰嗎？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鄒令說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說到最後都忍不住搖頭晃腦，一副十分同情太子殿下遭遇的口氣，但是那眼神那表情卻出賣了他，這廝哪裏同情人家太子殿下了，分明幸災樂禍得很！

    封予山當然不會譴責屬下的這一表裡不一、缺乏同情心的表現，不過卻也少不得譏諷鄒令兩句：“說的你跟青眼看見了似的，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鄒令“嘿嘿”笑著，越發眉飛色舞，不過口氣中卻也不乏遺憾：“主子說的是，屬下的確沒能有這運氣親眼一睹這百年難遇之奇觀，哎！早知道屬下就一路跟著太子殿下了，實在可惜！”

    “虧得你沒跟著太子殿下，要不然的話，你往後就別想再進安郡王府的大門，”封予山一臉毫不掩飾的嫌棄，似乎鄒令的身上也已經被糊滿了鳥糞似的，雖然沒親眼看見那場面，不過封予山卻還是隱隱覺得有些反胃，當下就蹙著眉放開了手中的茶杯，頓了頓，問起鄒令道，“出了這樣的意外，太子妃的送葬隊伍現下如何了？可已經順利出京了嗎？”

    鄒令道：“回主子的話，出了這麼一檔子的亂子，那太子妃的送葬隊伍就在半路上耽擱了好一會兒功夫呢，又是有馬兒受驚，又是有路人被踩上，而且聽說還有一位太子殿下的心腹，不知怎麼的就從馬兒上面跌了下來，似乎還被摔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當場就開始胡言亂語，一直喊著什麼讓太子妃放過他，太子妃的死不關他的事兒云云，不過很快那侍衛就被太子的人給堵上嘴送回東宮了，太子頂著一頭一臉的鳥屎，自然也不可能再繼續帶隊出城了，然後也回去了，那太子妃的下葬隊伍後來就被其他的東宮侍衛領隊出城了，不過經過這一通鬧騰，肯定是耽誤了下葬時辰的。”

    穆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資訊，問鄒令道：“你剛纔說有一位東宮侍衛，還是太子的心腹，在摔下馬之後，當衆胡言亂語，提到了關於太子妃的死？”

    鄒令點點頭：“回大小姐的話，此事不假，畢竟被多少人親眼瞅見來著，的確有這麼一位侍衛，不過東宮的人手腳不慢，趕著就把那人給堵住了嘴帶回了東宮，只怕這個時候，那侍衛命都已經不再了呢。”

    這侍衛雖然言語中並未提到太子，可是卻明擺擺地提到了太子妃的死，而且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的了，太子妃只怕未必是死於一場意外走水那麼簡單呢，只怕這裏頭還大有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