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太子也不見得就是個性子有多好的，可那個時候畢竟還一直有皇后娘娘跟右相陳太炎給管著，也知道做事兒收斂，但是自從太子選擇跟陳氏一門徹底決裂、甚至跟皇后娘娘都劃清界限之後，可就再沒有人能管著太子的了，太子的脾氣是一日比一日暴躁，師爺也是一日比一日焦慮，頭髮都跟著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如今眼看著都已經渾欲不勝簪了，眼瞅著太子從宮裏甫一回來，就又開始破口大罵，不管不顧，師爺簡直是苦不堪言。

    他覺得太子是越來越像二皇子了，瘋起來就怎麼都攔不住，徹底地不管不顧，他不知道二皇子從前的師爺都說怎麼熬過來的，反正他現在真的是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時時刻刻都煎熬至極。

    他其實早就有了離開東宮的想法，什麼前程志向啊，如今他覺得都沒有身家性命來的重要，照著太子這不管不顧的架勢，只怕遲早要把自己給作成第二個二皇子，他可不想為太子陪葬，所以倒不如及時抽身，但是……

    這樣的話，他只怕死得更快，太子肯定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所以思來想去，師爺到底還是不敢跟太子提出告老還鄉的想法，偷摸溜走更是不敢，就只能這麼繼續煎熬著，繼續一把把地掉頭髮。

    師爺苦口婆心勸了得嘴皮子都要磨平了，太子好容易才冷靜了下來，沉著個臉坐在桌旁，目光涼涼盯著師爺，問道：“你說說母后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的要舍了我這個親兒子去捧別人的兒子？”

    師爺已經從侍衛那裏知道了方纔太子在景仁宮碰壁的事兒，這時候聽了太子這麼一說，師爺都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當初還不是你非要跟皇后娘娘劃清界限的？當時師爺便就覺得此舉不妥，難免會連累太子名聲，更何況宮中缺了皇后這個助力，對太子會有影響。

    但是太子當時認定萬歲爺這是要將陳氏一門徹底連根拔起，這其中就包括冷落陳氏一門出身的皇后，甚至把皇后打入冷宮都不是不可能，所以太子自以為琢磨透了萬歲爺的心思，所以纔對皇后可以疏遠，保持距離，明裏暗裏都在配合父皇嘛，可是哪裏想到，直到這個時候，萬歲爺都沒有對皇后出手的意思，甚至瞧著萬歲爺對皇后倒是比從前更親近甚至更看重了？

    尤其是在萬歲爺將瑾兒交由皇后親自教養、還時不時前往景仁宮之後，太子越來越看不懂了，他不明白萬歲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是他卻隱隱約約回過味兒來了，萬歲爺並沒有因為陳氏一門而冷落皇后的意思，倒是他之前想多了。

    對此，太子無疑是悔不當初的，尤其是在六皇子橫空出世、奪了萬歲爺的歡心之後，太子這悔意更是達到了頂點。

    今日在早朝之上，眼瞅著那個該死的李暢出風頭，他這個新喪、才死了婆娘的可憐太子，愣是沒有得到萬歲爺的一絲關懷憐憫，甚至是眼神都沒給一個，太子如何不心慌意亂？

    這程子，因為太子妃的暴斃，他一直都心虛地窩在東宮，對於萬歲爺的心思跟動向明顯顯是掌握不足，以至於在早朝之上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除了對六皇子跟李暢恨之入骨之外，太子也不是沒有反思，所以，甫一下了早操，他便就著急忙慌地去了景仁宮。

    他也是才發現，失了皇后這個助力，他幾乎就成了個睜眼瞎，對於宮中發生的一切，包括萬歲爺的動向、還有六皇子那對母子的情況，他都渾然不知，以至於，這才幾天沒進宮，便就讓六皇子那方搶佔了先機。

    這可不行，萬歲爺對他已經有了不滿，這個時候若是由著六皇子母子一直在萬歲爺眼前蹦躂的話，那麻煩就大了。

    所以，他需要皇后，需要皇后像從前一樣，爲了他在後宮用盡心機手段。

    對，就得這樣！必須這樣！

    想通了這點，太子一刻都沒耽擱，抬腳就朝景仁宮走去，這一路上，他已經在腦中想好了見到皇后之後，要說些什麼，要怎麼才能將滿心內疚還有逼不得已纔對陳氏一門下手演繹得最為真切，怎麼才能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可憐讓皇后心軟……

    他什麼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景仁宮吃了閉門羹，皇后不留情面地將他拒之門外，自己則在裡頭招呼著蓮妃那個賤人，兩人姐姐長妹妹短的相談甚歡，甚至皇后還親自為蓮妃去萬歲爺面前請封……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皇后是不是瘋了？是不是糊塗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竟然親手為兒子的頭號對手鋪橋搭路！

    她知不知道自己這個親生兒子，已經快被六皇子那邊兒給擠兌的沒有前路了？！

    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因為自己冷落了她一段時間，她便就懷恨在心、就要報復自己這個親生兒子嗎？！

    簡直是不可理喻！

    ……

    即便已經摔摔打打、罵罵咧咧了好一會兒，可是一想起來方纔自己在景仁宮那裏受到的屈辱，太子就又忍不住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啪”的一聲狠狠摔在了地上，一時間茶水瓷片飛濺，滿地狼藉。

    “母后她肯定是瘋了！瘋了！”太子重重地垂著桌子，咬牙啟齒道，“孤就沒見過有她這樣的孃親！一門心思去幫旁人的兒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兒子踩進泥裡！肯定是瘋了！瘋了！”

    師爺嚇得又是一陣心驚膽戰，待太子好不容易又平復了一些，師爺才委婉地措辭道：“殿下，皇后此舉大概也是……身不由己，畢竟如今後宮妃位多懸，蓮妃又育有六皇子，就算是皇后娘娘沒有主動給蓮妃請封，只怕萬歲爺也是要給蓮妃晉一晉位分的，皇后……應該也是順應聖心罷了，殿下，您……息怒，皇后娘娘她……應該也有自己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