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予山覺得其實一家人私下相處實在用不著這般拘著禮數，但是康如鬆堅持，他倒也不好一直捏著這事兒不放，沒得日後相處越發不自在，當下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周樹進來奉茶，又提醒了封予山今兒是羅植過來給請脈的日子，估摸著人一會兒就到，然後也不攪擾就退下了。

    “舅舅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聽聞舅舅爲了婚事忙前忙後腳不沾泥，怎得還有空來我這裏？”封予山親自給康如鬆斟茶，一邊含笑問道。

    康如鬆雙手接過茶杯，端在手裏，一邊沉聲跟封予山道：“回主子的話，屬下是總覺得……那位周先生人有些不對勁兒，所以特地前來給主子提個醒兒。”

    封予山聞言挑了挑眉：“舅舅說的可是周先生今兒外出的事兒？”

    康如鬆有些意外：“主子您這是已經知道了？”

    轉念，康如鬆又覺得沒什麼好意外的，畢竟封予山的暗衛如今就貼身保護著周子徽呢，封予山自然能夠得到關於周子徽的第一手訊息，這不是監視，可無疑又帶著監視的含義。

    封予山無疑是恨看重周子徽的，周子徽這人的確有能力有手腕，能得這樣的人效忠出力，那自是好事一樁，封予山自然不會拒絕，但是周子徽畢竟跟康如鬆鄒令這些人多有不同，不單單是因為他是初拉乍到新人的緣故，更是因為他之前的經歷，周子徽效忠四皇子多年，他的行事風格有著太多四皇子那裏留下的印記，這是封予山不放心的地方，也是需要封予山時刻警惕的地方，所以封予山厚待周子徽跟留意周子徽的行蹤，這兩者並不衝突。

    康如鬆點了點頭：“的確是因為此事，主子既是已經知道了，那也省得屬下再贅述了，屬下知道那周子徽是個能人，有他相助，對主子自是大有裨益，只不過依屬下來看，此人行事簡直就是天馬行空，讓人捉摸不透，若是由著他性子一味兒胡來的話，只怕早晚要給主子惹下禍端，故而，屬下覺得，還是要慎重起用此人。”

    康如鬆不是個喜歡在背後說長道短的，更不是個會因為一己之私就搬弄是非的，他對周子徽是真的帶著懷疑戒備的，自從周子徽住進他的小院兒，他就一直在觀察這人，怎麼說呢？周子徽這人實在是讓人看不透，你說他灑脫不羈吧，但是他明顯顯又野心勃勃，是個一門心思要幹大事兒的，他是個有目標也是個有能力的，但是他的行事手段還有初心卻是康如鬆琢磨不透的，這也是最讓康如鬆擔心的。

    周子徽到底為什麼願意追隨封予山？

    每一個人選擇自己的主上效忠，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就拿康如鬆自己來說，他有為康府翻案的執著渴望，因此，他在一眾皇子中選了最有可能幫自己達成此心願的皇子來效忠，但是並不是一味兒指望封予山，這麼多年以來，他踏踏實實忠心耿耿為封予山辦事，從未出過岔子，這就是他對封予山的忠心跟付出，日後能有回報，他也擔得起，又比如鄒令跟沈卓楊還有羅植，那跟封予山都是歷經生死共患難的，他們對封予山的忠心是歷經考驗，也是讓人動容尊重的，他們跟封予山這一生都註定了榮辱與共。

    他們都有效忠封予山的目的跟初心的，但是周子徽呢？

    四皇子甫一歿了，他轉頭就投在了封予山的門下，單就這一點，康如鬆就沒辦法相信周子徽是個重情重義、能對封予山忠心耿耿的，康如鬆覺得，效忠誰，對周子徽來說並不重要，忠不忠心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他能透過主子來達成自己的目標誌向……

    康如鬆冷眼旁觀，覺得周子徽的勃勃野心是紮紮實實踩在主子頭上的，主子對於周子徽來說，並不是效忠的物件，而是達成目標的必要途徑。

    有野心不可怕，誰還沒個野心？連他酒樓裡的店小二都盼著能開一家自己的小飯館兒呢，但是周子徽不一樣，他的野心可不是隻有小飯館兒那麼簡單，而且，周子徽實在太聰明瞭，聰明得讓人害怕。

    所以康如鬆不能不擔心警惕，封予山從前是他的主上，現在更多了一個新的身份，康如鬆就更加要為封予山籌謀打算了，所以思前想後，康如鬆還是來了安定王府這趟，把自己的想法跟封予山說清楚。

    封予山安安靜靜聽了康如鬆說這些，康如鬆說的這話，其實也是封予山在思考的，方纔練劍的時候，他腦中一直都在想著周子徽的事兒，他為什麼要不聲不響地非要出門，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拿自己的提醒當一回事兒，封予山對此並不是惱怒生氣，他是想不明白。

    他覺得周子徽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很明顯，周子徽並沒有打算跟自己商量，關於他的想法、做法還有想要達到的目的，周子徽並沒有事先跟他透露徵求意見的意思。

    封予山沒覺得周子徽這樣就是存了什麼小心思，甚至是在背叛他這個新主子，周子徽的身家性命如今就攥在他手裏，周子徽沒有找死的必要，所以周子徽就是單純地想要繞過他自己行事……

    或許說，是在考慮到他這個主子肯定不會贊同他的想法之後，周子徽還是決定要堅持自己的想法，故而纔有了這樣的舉動。

    封予山對此，倍感困擾還有焦躁。

    他沒有遇到過周子徽這樣的屬下，也從來沒有跟周子徽這樣的人打過交道，讓他索性撇開周子徽不管，可他又捨不得，周子徽真的是難得一見的聰明人，他過人的頭腦還有非凡的能力，若是能夠得以施展的話，那收益的將不單單是他這個主子，說不定還能造福萬民，所以他捨不得放手，但是周子徽又明顯顯是個極難收服的，四皇子用了那麼多年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在周子徽身上，但是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