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說錯了啥？咋就惹得自家主子這般嫌棄？

    周樹一個人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好半晌都沒想明白，直到他茫然地退了出，來到廚房吩咐廚娘準備糕點，聽到廚娘們議論東宮意外走水、太子妃葬身火海這樁事兒的時候，周樹才總算恍然大悟。

    “你……你這張烏鴉嘴啊！”四下無人之處，周樹輕輕拍著自己的臉頰，一臉懊惱。

    “周叔，您跟著這兒幹嘛呢？”鄒令匆匆穿過後花園走過來，就瞅著周樹正衝着一株花樹自言自語，表情還挺豐富，難免就多看了幾眼，“周叔，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周樹忙不迭直襬手，一邊又好奇看著鄒令，“你不是纔出門呢？怎麼這又回來了？”

    鄒令衝周樹神神秘秘擠了擠眼：“有位宮裏來的要緊人物要見主子，我得先把主子給送到地兒去。”

    什麼要緊的人物啊？不是自己過來見主子，還得勞煩主子親自跑腿兒？

    鄒令沒功夫跟周樹解釋這許多，當下匆匆去找封予山了，沒過一會兒，封予山就更衣隨著鄒令朝後門走了，瞧著架勢還挺著急的。

    看來還真是位要緊人物啊，周樹心中暗道，不過啥要緊不要緊的，對目前周樹來說，想方設法扭轉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烏鴉嘴的形象纔是最要緊的。

    所以……

    給穆府送過去的糕點是一點兒岔子都不能出啊！

    周樹一邊琢磨著，一邊趕緊抬腳朝廚房走去，打定主意，從和麪到糕點出鍋，他全程都要不錯眼珠地盯著！

    ……

    御書房。

    瑾兒到底還是被御林軍的侍衛給帶進了宮來，萬歲爺都動氣了，再次派人去東宮接瑾兒，那太子自然也是不敢攔著的，生怕攔了第二次，徹底激怒了萬歲爺，第三次再派人來可就不是接瑾兒這麼簡單了，怕是要直接把他給扭到御前呢。

    不過太子到底還是不放心，生怕瑾兒到了御前說漏了嘴……不，纔不是說漏了嘴，是胡說八道，所以太子還特地跑去了瑾兒的房裏，仔仔細細地叮囑了瑾兒一遍。

    “瑾兒，若是你皇爺爺問起東宮意外走水的事兒，你要怎麼回答？”太子蹲在瑾兒面前，雙手抓著瑾兒的胳膊，沉著臉問瑾兒這個打昨兒晚上，就已經交代了瑾兒無數遍的問題。

    “瑾兒會……會跟皇爺爺說，說……”瑾兒一臉惶恐不安，根本就不敢去看太子的臉，顫抖著睫毛把目光移開，一邊繼續結結巴巴地往下說，“說瑾兒昨兒晚上睡著了，什……什麼都不知道，還是今兒早起才……才知道了母妃遭了意外的事兒……”

    這回答讓太子滿意，瑾兒也一向不是個笨的，而且還是個懂事兒的，自然是一教就會，不過就是瑾兒這口氣還有這嚇得跟鵪鶉似的模樣……

    太子覺得有些頭疼，不過轉念一想，這小小孩兒遇到了這樣大的變故，而且還是母妃陡然過世這樣的事兒，自然是經受不住的，所以不管是瑾兒的緊張不安還是害怕惶恐，也都能說得過去，反倒是讓他強行裝作什麼事兒沒發生似的，纔會惹人懷疑。

    當下太子也沒再叮囑什麼，照著瑾兒的胳膊輕輕拍了兩下，一邊柔聲道：“好孩子，讓你擔驚受怕了，待辦好你母妃的後事，父王會補償你的。”

    對於瑾兒，封予嶙心裏還是有虧欠內疚的，畢竟小小年紀就讓他目睹……親生父親手刃母親，哪怕太子妃並不是瑾兒生母，可這也對於一個八歲幼童來說，也真的算是慘絕人寰之事了。

    因為虧欠，還有著瑾兒會因此畏懼自己、疏遠自己的擔心，封予嶙已經打定主意，待太子妃後事辦好之後，會再次跟封遠圖給瑾兒請封，希望東宮世子的位分，能夠讓瑾兒高興，也能挽回……可能已經疏遠的父子情。

    瑾兒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點頭，乖巧地跟封予嶙道：“瑾兒一切都聽父王的，都由父王做主。”

    這回答，讓封予嶙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伸手捏了捏瑾兒的臉頰，封予嶙含笑道：“行了，別磨蹭了，趕緊入宮去吧。”

    “是，瑾兒告退。”瑾兒恭恭敬敬地給封予嶙躬身行禮，然後轉身跟著奴才就朝前院走去了。

    封予嶙盯著瑾兒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影壁牆後的身影，臉上的表情復又變得凝重了起來。

    看來父皇這是真的動氣了，要不然也不會再次派人來接瑾兒入宮，不過瞅著父皇的態度，倒還是能壓得住火，並沒有真的想要拿他怎麼樣，要不然的話，那此刻跟著御林軍入宮的可就不是瑾兒了，而是他這個東宮太子了……

    不，不是跟著入宮，而是被御林軍壓著入宮。

    所以，父皇雖然對他有意見，也生他的氣，可到底還是沒想著讓他傷筋動骨、還是對他一力維護的？

    想到了此處，封予嶙又忍不住長長吐了口氣兒。

    旁人對於東宮的這場意外走水，是怎麼看的又是怎麼想的，他並不在乎，但是封遠圖的看法他卻不能不在乎，但就目前封遠圖表現出來的、極大的剋制跟寬容，的確有些出乎封予嶙的意料，不過這也讓封予嶙心裏輕鬆了不少。

    所以，他這是賭對了呢。

    六皇子再怎麼上躥下跳、裝神弄鬼的，不過還只是個黃口小兒，父皇對他壓根兒就沒有含過指望，倒是他這個唯一的嫡出皇子，在父皇的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時至今日，太子也算是咂摸出來了，從前他總是抱怨父皇偏寵老二看重老四，對他卻一味兒嚴苛，可實則卻是因為對他含了指望呢。

    說到底，父皇最看重最寵愛的，從頭到尾還是他呢，旁的就不說了，就說今兒這樣的事兒若是發生在老二或者老四身上，父皇早就雷霆大怒，不叫這兩人剝層皮那是決不罷休的。

    更何況，他還有瑾兒呢，這也是別的皇子都壓根兒比不了的呢。

    想到此處，封予嶙忍不住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