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來送御膳的這幾個小太監，能不兩股戰戰啊？

    姜福田瞧著他們這般模樣實在可憐，想著萬歲爺的滔天怒火，又看著將將才被洗刷乾淨的地磚，到底是有些於心不忍，想了想，壓低聲音道：“先撤了吧，不過御膳房那邊要隨時準備著給送過來。”

    “是是是！多謝公公提點！”那幾個御膳房的小太監忙不迭點頭如搗蒜，千恩萬謝之後，趕緊地就帶著早膳退下了，誰都不想留在這地界兒上扎萬歲爺的眼不是？

    其實御書房這邊伺候的宮人，也特別想躲著萬歲爺的怒火，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遷怒送了性命，可是他們本就是御書房當值的宮人，又哪裏逃得了？只能強忍著滿心驚惶，硬著頭皮繼續守在這裏。

    “大膽！”

    驀地，裡面又傳來萬歲爺的一聲怒吼，還有一陣瓷器碎落的聲音，一眾宮人頓時都膝蓋一軟，跪倒在地，臉皮都緊貼著的冰涼的地磚，姜福田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趕緊轉身疾步走進去，一邊在心裏叫苦不迭，瑾兒小公子怎麼還沒來啊？要是瑾兒小公子在的話，萬歲爺的氣性可未必會這麼大，畢竟有瑾兒小公子哄著勸著嘛。

    姜福田自早朝在大殿上沒瞅見太子的時候起，這心裏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兒了，果然太子沒來，可東宮的侍衛卻來了，為太子殿下告假來了，至於那告假的原因，姜福田聽了真是眼皮直跳，不單單是眼皮跳，心也“砰砰”直跳，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跳的。

    太子妃……歿了？

    不是因為重病不治，也不是因為瘋瘋癲癲出的意外，竟然是死於……東宮的意外走水？

    這死法還真是……

    還真是什麼呢？真是意想不到啊，姜福田悄默默地去打量封遠圖的表情，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兒，封遠圖表情倒是沒有什麼起伏，只是淡淡說了一聲“知道了”，便就沒有再提東宮的這茬事兒，而是繼續早朝來著，不過下面的一眾文武百官自是不如伺候在側的姜福田看的真切，萬歲爺捏著茶杯的手，力道狠著呢，骨節都泛了青白了，手背上的青筋都難得一見的鼓了起來。

    萬歲爺這是生了大氣呢，姜福田在心裏默默琢磨著。

    其實對於太子妃的死，姜福田也是早有預料的，一個瘋子，還瘋的如此厲害，原本就命不長久，若是放在尋常人家，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只怕是熬不了幾年的，得虧這是在天家，好醫好藥不斷，還有一眾下人精心照料，太子妃活上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太子會讓太子妃活上十年八年嗎？

    姜福田對此是心存質疑的，就太子殿下在陳氏一門的案子上顯示出來的狠心，說他要對枕邊人下手，是絕對有這可能的，而且這枕邊人還是太子妃，這個位置……怎麼能讓一個瘋女人來佔着呢？尤其是這個女人還是陳氏女、罪臣之女，對太子來說，太子妃的存在，除了能顯示太子不忘髮妻、心存仁慈之外，又還有什麼用途呢？

    若是能儘早繼承大統的話，太子殿下想來是能容得下太子妃的，給太子妃一個貴妃位分，好生養在後宮就是，畢竟誰也不會認為一個瘋女人配母儀天下，到時候再迎娶新人就是了，誰也不會認為太子這是喜新厭舊、拋棄糟糠，可問題是，太子殿下能夠儘早繼承大統嗎？

    就萬歲爺對皇權的極度掌控欲，只怕不到最後閉眼蹬腿兒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撒手放權的，而瞅著萬歲爺這身子骨，離那一天只怕還遠著呢……

    所以太子殿下搬出東宮入主皇宮的日子，還遙遙無期呢。

    太子殿下如今眼瞅著是被萬歲爺收拾的服服帖帖，變得乖了，最近也沒出過什麼么蛾子，可是太子殿下心裏真的就不著急嗎？就真的會老老實實做萬歲爺腳邊聽話的哈巴狗兒嗎？

    在陳氏一門徹底垮了之後，太子殿下真的就……從來沒有想著再結一門姻親，藉以鞏固地位甚至是更進一步嗎？

    姜福田左右都覺得太子殿下不是個能安分守己的主兒，要不然也不會對霍成峰動手，更不會這麼着急收拾鄧子鴻。

    對霍成峰下手，還能說是得了萬歲爺的默許的，畢竟連萬歲爺都覺得霍成峰這人是需要敲打敲打的，一個不識時務、目中無君的臣子又怎麼能堪當大任呢？

    但是對鄧子鴻……卻是太子殿下自作主張呢，萬歲爺聽聞鄧子鴻被太子的人打得身受重傷、躺在床上捱日子，而鄧子鴻的妻小更是或死或殘，萬歲爺當場就拍了桌子，太子這是什麼意思？

    萬歲爺前腳才允了鄧子鴻攜家眷返回原籍老宅為鄧淵守孝三年的請求來著，太子這後腳就讓人家破人亡，而且還是在京師、萬歲爺的眼皮子底下，太子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跟他這個萬歲爺示威不成？

    對於太子跟鄧子鴻的過節，姜福田也是知道大概的，他就特別想不明白，太子的氣性怎麼就這麼大？這麼沉不住氣兒？不就是鄧子鴻這個牆頭草沒有一門心思討東宮的好兒，轉而去投靠四皇子來著嗎？這事兒鄧子鴻的確有錯，讓太子失了面子，太子殿下要找補回場子，那也是應該的。

    可問題是，不該是現在啊，萬歲爺這纔對鄧子鴻一家做了批示的，結果呢？太子簡直跟瘋了似的，直接讓鄧子鴻一家來了個家破人亡，生怕再找不到報復的機會似的，是真的沒把萬歲爺放在眼裏啊。

    對此，姜福田真是倍感費解，太子……真的不是在跟萬歲爺叫板嗎？

    當然了，姜福田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暗流涌動，若是知道了這裏麵還有什麼賬冊、已故的四皇子，甚至又被太子殿下單方面牽扯進來了六皇子還有工部尚書李暢的話，那姜福田就應該能明白太子殿下這不管不顧的憤怒了。

    真的不是在跟萬歲爺叫板，太子殿下這是實在摟不住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