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樹跟碧瑤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按說他們這做奴才的，是肯定要伺候主子用膳的，什麼添茶倒水盛飯的活兒，怎麼能勞駕主子親手做？但是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真就派不上用場了，封予山都搶著做的，他們也就只能杵在一旁做木頭樁子……

    還是礙眼的木頭樁子。

    如今，隨著封予山跟穆葭的關係穩固，感情越發深厚，他們這礙眼的木頭樁子也愈發有了眼力見兒了，這個時候都會自覺主動地退出，沒得惹主子不快呢。

    “碧瑤！”

    碧瑤甫一出門，就聽著有人叫自己，那聲音一聽就是鄒令，碧瑤抬眼看去，果然瞧著鄒令正朝自己走過來，碧瑤還挺高興的，快步迎了上去：“鄒大哥，上次你教的那幾招我都已經練熟了，這次你再教我幾招好不好？”

    當然是好的，就算把一身本事都傳給碧瑤那又算得了什麼，只不過……

    那也不能回回見面都拳頭相見啊？就鄒令所知，就沒有那對情侶是一見面就打架的……

    咳咳，切磋拳腳的也沒有！

    鄒令覺得他跟碧瑤的相處方式有點兒問題，不求能跟主子跟大小姐那麼黏黏糊糊，也不指望能跟岑卓還有二公子那麼驚世駭俗，但是也真的是需要改變一下相處方式了。

    鄒令抿了抿唇，有點兒不自在地跟碧瑤道：“碧瑤，咱們今兒先不說練功夫的事兒……”

    碧瑤一臉納悶兒：“不說練功夫的事兒？那說什麼？”

    是啊，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她跟鄒令打頭一次見面到現在，兩人屈指可數的見面機會，不都是貢獻給了切磋功夫來著嗎？

    鄒令看著碧瑤一臉茫然，心裏也是彆扭得要命，憋了好半天，才啃啃唧唧地道：“聽說……長臨街有家戲園子裡面唱的戲不錯，我還從來沒去聽過，要不……那天咱們一起去看看？”

    總算是說出口了，鄒令長長地鬆了……半口氣兒，還剩下半口氣兒還吊着呢，七上八下地瞪著碧瑤的答覆。

    碧瑤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哦，你說是川香樓附近的那家吧，那家戲唱的不行，盡是些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兩個人在臺子上膩膩歪歪的，一段接一段地唱個沒完沒了，能把人頭都繞暈了，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巷口玩雜耍的那家，什麼胸口碎大石、金槍鎖喉，那才叫精彩呢！而且比看戲省錢多了！”

    鄒令嘴角一陣抽搐：“……所以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去看……胸口碎大石？”

    老天！哪有靠看胸口碎大石增進感情的？！雖然鄒令也覺得那起子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戲文聽起來怪寒磣人的，但是唱什麼戲詞兒根本不重要好不好？重要的是他跟碧瑤能借此機會，增進感情啊！

    想想看哈，他跟碧瑤坐在一個安靜包房裏，就他跟碧瑤，喝喝茶水，喫喫糕點，看著臺上痴男怨女膩膩歪歪，受這氣氛一影響，難保兩個人也就能順理成章膩膩歪歪起來……

    簡直是又文雅又高階嘛，這纔是鄒令嚮往的！

    但若是換成了在巷子口看胸口碎大石……

    吹著冷風、人頭攢動、時不時耳朵邊爆發出一聲叫好、再冷不丁一陣敲鑼打鼓，能把人嚇一跟頭好不好？

    固然看雜耍省錢，頂天了扔幾個銅板，看一出《牡丹亭》再包個包間要點兒茶點什麼的就得兩錢銀子，但是鄒令根本就不想省這個錢啊！再說了，他可是在京郊有莊子的人，有錢的很，纔在乎這二錢銀子好不好？

    他在乎的是氣氛！氣氛！

    眼瞧著碧瑤眼中都迸發出對胸口碎大石的無限嚮往，鄒令趕緊打住：“碧瑤，咱真不缺這點兒銀子，你放心，我請得起你看戲，這輩子見天都請也請得起！”

    “可是……”碧瑤嘟囔著嘴，看著鄒令的表情欲言又止，難得她這麼大大咧咧的人也會有遲疑的時候，半天才小聲開口抱怨，“人家就是喜歡看胸口碎大石啊，就是不喜歡那勞什子酸溜溜的戲啊，明明不稀罕，做什麼還要花錢買罪受啊？有那銀子人家都能去看十次胸口碎大石了！”

    鄒令都愣了，是啊，他也不喜歡那勞什子酸溜溜的戲啊，他就是個舞刀弄槍的糙漢，哪裏就喜歡那文縐縐的唱詞了？而且連碧瑤都不喜歡，那還……做什麼花錢買罪受？

    讓鄒令愣的還有就是……碧瑤這說話的口氣，碧瑤還是頭一次在他面前一口一個“人家”，雖是在抱怨，可是落在鄒令耳朵裡，卻怎麼聽都帶著撒嬌的意味兒，所以碧瑤這是在跟他撒嬌？

    待緩過神來之後，鄒令這個山藥精，真是渾身上下每根毛都在嘚瑟，忙不迭就點頭附和道：“那成，咱們不去看戲，去看胸口碎大石！你要是想看，我天天都陪你去看！”

    “那也用不著天天都去看，看多了指定膩歪，白糟蹋銀子，”碧瑤高興了，笑眼微微看著鄒令，忽然碧瑤的眼睛冒著金光，上下打量著鄒令，然後歡歡喜喜道，“其實也用不著非得去看那家胸口碎大石啊，你可以表演給我看啊！你這個功夫、身子骨的肯定比巷子口那家更厲害！都不止胸口碎大石，我看你都能胸口碎……鐵錘！”

    在碧瑤冒著精光的注視下，山藥精嘴角眼角一起抽搐，渾身瑟瑟發抖：“……碧瑤，你真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呵、呵呵。”

    啥玩意兒？

    胸口碎鐵錘？！

    旁人談情說愛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最大的付出就是置辦聘禮啥的，好傢伙，他這是得先要命啊！

    還沒有自信能夠練成銅頭鐵臂的山藥精真的覺得很方啊。

    ……

    書房中。

    一碗熱乎乎的小餛飩下肚，穆葭覺得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舒服極了，放下空碗，一邊繼續時不時吃一口，一邊跟封予山說著話兒。

    “不是說有貴客要來嗎？”穆葭這一路都好奇得要命，“貴客人呢？怎麼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