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就跟塊榆木疙瘩似的？

    穆昇鬱悶得要死，也不滿意得要死，可是一瞥眼瞧著封予山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還有搭在腿上緊握成拳的雙手，不知怎麼的，心底的那股子鬱悶登時就煙消雲散了，反倒還覺得這榆木疙瘩其實還挺……不錯。

    穆昇不能接受自己的這一轉變，還想再繼續黑臉到底，結果就聽著鄒令輕輕地咳嗽一聲，意思是有人往這邊來了，眼瞧著有人要過來，穆昇卻遲遲不搭理自己，甚至還沉著臉，封予山難免著急，一時間身上的汗就更多了，他想追問穆昇到底同意不同意，嘴皮動了動，卻到底啥都沒說。

    他不能逼著穆昇，更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壓著穆昇，他是想求著做穆昇的女婿，而不是以勢壓人強娶穆葭，他想要穆葭歡歡喜喜地嫁給她，帶著所有親人的祝福，他還想從此擁有一個溫暖的大家庭，所以這個時候，他就更加要尊重穆昇了。

    所以，封予山到底還是閉上了嘴。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一直豎著耳朵偷聽房中動靜的鄒令都急的要冒煙了，他家主子咋都不知道主動爭取呢？真是急死人了！

    鄒令急的恨不得代封予山去求穆昇點頭答應，封予山卻再沒有開口的意思，封予山沒有繼續追問，更沒有咄咄逼人，這讓穆昇不由得鬆了口氣兒，心底的最後一絲鬱氣也消失不見了，他放下了茶杯，抬頭看向對面的封予山，緩聲道：“那就下個月初吧。”

    穆昇是心軟了，這心軟並不是因為封予山的權勢地位，也不是對封予山的未來寄予厚望、本著為穆府添磚加瓦的心思，他的心軟，是因為封予山在他面前根本就掩飾不住的緊張。

    這樣一個千尊萬貴、八風不動的堂堂郡王，在他面前卻毛頭小子一樣，汗溼了衣裳，封予山是真的緊張，至於為什麼會對著他一個臣子緊張，這其中緣由，穆昇能不心知肚明？

    正是因為明白，穆昇纔會有所觸動，纔會心軟，不管未來如何，眼下封予山是真的中意他的閨女，是真的認認真真地對待兩個人的關係和未來，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未來……

    說實話，誰又能保證呢？就算是當年的穆昇，跟康如眉相許終身，承諾一世鍾情，痴心不改，但是那也只是年輕人情到濃處的山盟海誓，那個時候他說的永遠，未必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永遠，這輩子，沒過到最後，沒到閉眼蹬腿兒，又怎麼能算得上永遠？

    永遠是什麼呢？是每一個今天，每一個此刻，堆積而成的，所以今天，封予山的緊張跟誠意，不是不能說明問題，至少這點子是真的觸動了穆昇。

    穆昇不再是那個不經世事的青年了，能被封予山觸動，那真的是因為封予山這笨拙又真誠的表現了。

    封予山都愣了，待反應過來，隨即忙不迭點頭如搗蒜：“是，晚輩多謝伯父！多謝伯父！”

    封予山都不明白穆昇怎麼就忽然改變了態度，但是不管是因為什麼，穆昇的態度就是轉變了，穆昇已經為他開啟了通往穆府的大門，這是封予山之前都沒想象到的，他都已經做好了多碰幾次壁的準備了，當下自是欣喜若狂，可是卻還得拼命壓抑著，他可不想在未來岳父泰山面前丟了臉。

    連鄒令也跟著鬆了口氣兒，饒是他一言不發門神一樣地站著，眼底卻也忍不住涌出絲絲笑意，今兒可真是個好日子啊，哪怕就算是主子讓他去天津買狗不理，他都能從京師一路高歌到天津，再返回來……

    嘿嘿，也不知道碧瑤那丫頭喜不喜歡吃狗不理，要是碧瑤喜歡的話，那他就給多帶一籠回來……

    咦？不對啊！他為什麼要去買狗不理啊？明明主子心裏樂開了花，一點兒都沒有要責罰他的意思，他纔不會去天津！

    就算是想討好碧瑤，那也大可以請碧瑤去戲園子裡看一出《牡丹亭》，對了，那齣戲是哪天開演來著？

    ……

    封予山沒想到這次來給封予峋賀喜竟然還能有此意外收穫，真真是喜出望外，直到五皇子都把新娘子給接回來之後，封予山還是雲裡霧裏的，縱使鞭炮不斷鑼鼓喧天，封予山還沒從那股子歡喜勁兒裡頭走出來，坐在位置上一個勁兒的抿唇笑，不知情的還會感慨一聲大皇子厚道，這是真心實意地來為四皇子道賀呢。

    皇后也到了，自是端坐上位，這個時候五皇子跟潤珠公主拉著大紅綢花一道緩步進了正堂，開始了拜堂成親的流程。

    太子跟封予山分別坐在兩側上首，都眼含笑意看著五皇子面無表情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拜堂成親，五皇子因著身子骨差，一向也是個深居簡出的，不過倒是比大皇子的處境好上不少，畢竟還有母妃跟孃家撐腰，誠然是跟陳氏一門廖氏一門比不了的，卻也算是中等偏上的門第，故而五皇子的日子是真的不錯，若是五皇子安安生生要做個富貴王爺的話，那這一輩子註定會富貴榮華、風平浪靜。

    五皇子也是個一向有自知之明的，從來不在萬歲爺面前逞能，對政事也不上心，按照大夏皇室的規矩，皇子在成年之後就該開始上早朝聽政，開始學著處理政事，但是五皇子卻推說自己身子骨不好，需要長年將養，不肯參與政事，這是識時務的，不單單讓萬歲爺滿意，也讓一干皇子對他都沒有惡感，反倒是個個都想著親近、拉攏五皇子。

    所以說，有時候示弱也是一種本事，若是能將示弱用的恰到好處，那就更是個有本事的了。

    只不過這次有本事的五皇子，還是憋屈得要命，代四皇子跟新娘子拜堂成親，這事兒他原本就不樂意，四皇子是個什麼出身？又是個什麼處境？別看五皇子平日裏是個萬事不管的，不過哪個皇子都不是真的豁達不理俗務，五皇子的耳朵眼力都好使著呢，四皇子就是個不中用的了，這不中用不僅僅是他的前程，還是他這人的身子，為這樣的人沖喜，而跟新娘子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