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很早之前就發現妖紫煙有著腹黑小惡魔的一面。

    不知是她性格中本來就有，隨著生活安逸下來逐漸萌發，還是因為成為命運之神對性格造成的特殊影響。

    隨著時間的推移，似乎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我是不是我”、“忒修斯之船”這兩個哲學問題的出現，足以在顧客中引起一陣討論的浪潮了。

    ……

    袁歸小店。

    隨著盛夏之月的到來，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之外，袁歸小店已經如同前兩年一樣，開始提供宵夜。

    宵夜自然離不開燒烤。

    來自九曜山脈深處的果木碳散發著赤色的光芒，在黑夜中如同閃爍的星辰，燃燒起來能聞到炭火獨有的氣息。

    步離歌站在盛放著炭火的烤爐旁，熟練的翻轉著擺放在上面的烤串。

    在炭火的炙烤下，每一根烤串都冒著油汪汪的汁水，偶爾有油脂滴落，便會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火光，誘人的香味又會變得濃郁幾分。

    沒有多餘的調料。

    只有鹽、油和辣椒。

    頂尖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採用最樸素的料理方式。

    多餘的調料往往會掩蓋食物最本身的味道，產生喧賓奪主的效果。

    就像是食物放在重調料的湯汁中，最終品嚐到的也只有湯汁的味道，和食材本身已經沒有多少聯絡了。

    汗水順著額頭流淌，進入眼中帶來陣陣酸澀。

    步離歌卻沒有時間擦拭，依舊緊緊盯著面前的烤串，全神貫注沒有絲毫分神。

    這是他的修行方式。

    無時無刻都關注著火炭的熱量以及周圍的風向，同時調整烤串讓溫度均勻鋪散，炙烤到每一處，讓炭火的氣息融入食物本身。

    修行可以是任何方式。

    盤坐吐息，閱讀典籍，彈奏樂曲，製作料理……

    在天瀾大陸，修煉從來都不是墨守成規的。

    只要選擇了適合自己的修煉方式，天賦和努力足夠的前提下，每個人都有觸及巔峰的機會。

    步離歌覺得師父傳授給自己的修行方式和煉製丹藥有些類似。

    都需要時刻關注著火候，唯一的不同就是丹藥換成了食材。

    袁歸和藥回塵本質上來看也算師出同門。

    “好了嗎好了嗎？”

    顧雲曦站在烤爐前眼巴巴地盯著烤串，喉嚨無意識的滾動著，炭火的光芒將她的臉頰映得紅撲撲。

    “在等等。”

    步離歌回答的同時眼睛根本沒有離開，生怕錯過最關鍵的時刻。

    終於，在最後一刻，他捏了一把辣椒粉。

    紛紛揚揚的辣椒粉像是一場雪。

    落在烤串上，落入火炭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微光。

    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一股白色的煙霧，隨著風朝周圍席捲開來。

    像是某種無形的領域。

    圍觀的眾人紛紛四散逃離，躲閃不及的則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倒也頗為壯觀。

    “好香！給我十串！”

    “十串？你想得美，你要那麼多我們吃什麼？”

    “每人一串不要搶，過會還有！”

    “誰踩我腳了……”

    熱鬧的氛圍已經是袁歸小店的常態了。

    步離歌使用了一個清潔魔法將汗水全部清除，身體頓時清爽了不少。

    他回頭望去，袁歸正在和藥回塵等人討論著什麼，從兩人的神態來看，應該是某種很難解決的問題。

    步離歌對此並沒有多少興趣，正當他準備也自己品嚐一下的時候，看到袁歸朝著自己看來，同時還招了招手。

    他在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拿著特意留給自己的一串烤串走了過去。

    “師父，有事找我？”

    袁歸擺擺手，拒絕了步離歌遞過來的烤串：“叫你過來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問題？”步離歌一愣。

    他環顧四周。

    袁歸，藥回塵，夢長空，姬無悔，無天。

    好像每個人都有一根手指頭捏死他的力量，有問題需要問他？

    步離歌抓抓頭髮：“好吧，師父您說。”

    “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船隻，隨著時間的推移，船體自然不可避免的會發生腐朽以及遭遇損傷。”袁歸講述。

    雖然不知道這艘大船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但步離歌還是認真聽著。

    “按照這個規律來看，那麼遲早有一天，這艘船上的所有東西都會被更替一遍對吧？”袁歸問。

    “當然。”步離歌隨口回答。

    “那麼它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夢長空插嘴問道。

    “當然不是。”步離歌搖頭。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有什麼可疑惑的。

    果然，實力越強越容易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搞不懂都在想些什麼。

    “是什麼時候不是的？”夢長空繼續問。

    “當然是……”

    步離歌的話說了一半便卡住了。

    他張著嘴，思緒陷入混亂，就連身後顧客們爭搶著自己準備燒烤的聲音似乎也隨之遠去了，腦海中只剩下了夢長空的問題。

    什麼時候不是的？

    更換一半的時候？

    這個答案明顯不對，就算只剩下一半那也是原來的那艘船。

    只剩下最後一塊木板的時候？

    那更不對了，都差不多被換了一遍，怎麼還能算是原先的那艘船。

    紛雜凌亂的念頭衝擊著腦海，步離歌感覺自己的頭腦正在飛速運轉，卻像是迷航在無垠深海中的船隻，找不到方向。

    “好了。”

    袁歸的聲音讓步離歌的思緒回到了現實，“想不明白就別想了，還有顧客在等著你。”

    “哦哦。”步離歌連聲應著，出神地走了過去。

    看著他那搖搖晃晃的步伐，幾人紛紛失笑。

    藥回塵拿出了魔幻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條妖紫煙剛剛釋出的動態。

    『老闆剛剛提出了兩個問題，有沒有人知道答案……』

    航行在海上的船隻只是其中一個，另一個問題就算是他，看一眼也覺得有些發懵。

    光的傳播需要時間，也就是說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過去的，別人看到的自己也不是現在的自己。

    那麼，我到底是不是我？

    沒人知道答案。

    這麼短短一會，動態的留言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量。

    『這兩個問題……不愧是老闆！』

    『沒有人知道答案嗎？』

    『不知道，你可以問老闆去』

    『不是所有問題都需要答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