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你們兩個人看著我，你不說，她不說，誰能知道？”沈言心裏十分不耐煩，見馬伕和小丫鬟還要再勸，擺擺手蹙眉道，“行啦，都別說啦，一切後果我自己會承擔！”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馬伕與小丫鬟只好悻悻閉嘴。

    地上的男人滿身血汙，但從衣著打扮來看，應該出身不低。發冠早已經歪了，凌亂的頭髮遮擋了大半張臉，連模樣都看不清楚。

    沈言下意識就伸手要撥開男人臉上的髮絲，察覺到小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只好先用絹帕把手包住，這纔去挑開男人的頭髮。

    這一撥開，就好似金烏出了烏雲，又似明珠消去了灰塵。在場三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深深為男人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所驚豔。

    這樣的妙人要是死了豈不是可惜？

    沈言探了探男人的鼻息，雖然很微弱，但好在還有。

    “把他扶上馬車。”沈言很冷靜地吩咐道。

    小丫鬟第一個坐不住了，嚷嚷道：“那怎麼行啊？馬車是給姑娘你用的！這個外男怎麼能躺進去？！！”

    “人命關天！”沈言眉頭蹙了起來，再一次向馬伕道，“把人扶上馬車，一切後果我自會承擔。”

    馬伕猶豫了片刻，還是照做了。

    他們這一行是要去寺廟燒香。如今不是浴佛節，道上的人不多，寺廟也還算清閒。沈言一行人到達寺廟後，住持很快給他們安排好了禪房。

    “還請方丈幫忙請下大夫，我有一個同伴受傷了。”沈言溫聲細語地道。

    寺廟裏本來就有會醫術的和尚，很快就挎著藥箱過來了。

    沈言守在外間，和尚在裏間給男人處理傷勢。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和尚才從裏間出來，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得出很耗費心力。

    “小師傅，我同伴的情況怎麼樣了？”沈言關切地問道。

    “他傷得很重。”小和尚的神情相當凝重，沉聲道，“這位施主的腿很可能……好不了了。”

    沈言心裏一驚，問道：“你是說……他可能以後走不了路？”

    “嗯。”小和尚沉重地點了點頭。

    沈言心情可太複雜了，那般漂亮的人兒若是以後只能靠輪椅生活，實在是太可惜了。

    “有勞小師傅了。”沈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小和尚回了一禮，挎著藥箱離開了。

    小丫鬟走了過來，憂心忡忡地低聲道：“大小姐，我們要不……別管這人了吧？他受這麼重的傷，以後可能還會成個殘廢，總不至於……讓我們一直照顧他啊！”

    沈言也不是什麼心善之人，但如今他要獲取功德值，能做好事他就必定要去做。更何況，自己都已經把人救了，中途再嫌麻煩把人家給扔了——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先看看吧。”沈言沉聲道，“等他醒了，我們就聯絡他的家人。你放心，我們沈家又不是開慈善堂的，怎麼可能照顧他一輩子？”

    小丫鬟還是不太贊同，覺得自家小姐真是善良得過頭了。

    沈言可不覺得自己善良，他會這麼熱心地救這個陌生男人，一是因為功德值，二是因為——這男人長得好看。

    就算不爲了功德值，就衝男人這張臉，沈言都願意冒風險救這個人。

    幾日後，男人醒了過來，眼睛睜開的那一瞬，似是琉璃光華流轉，顧盼生輝，歲月彷彿都在那一刻浸染了流光。

    沈言呼吸一滯，深深被驚豔了一下，驚喜地道：“你醒了！”

    男人神志不太清醒，神情還有些恍惚，目光縹緲地看了沈言一眼，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誒？

    這是又暈過去了？

    沈言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輕輕喚了一聲，可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哎……”

    沈言不由得搖頭嘆息，好吧，這就只是短暫性醒來。

    “去把小師傅請來，就說這位郎君醒過一次，需要小師傅再次看診。”沈言吩咐道。

    小丫鬟領命而去，跑得飛快——她實在是太想男人趕緊醒來、趕緊讓家人接走了，要是一直這樣昏睡不醒，不就一直和她家大小姐牽扯不清的嘛！

    不一會兒，小和尚來了，細細診察了一番，欣慰地輕笑道：“這位施主已經脫離了危險。不過……”

    “不過什麼？”沈言見小和尚欲言又止，不由得問道。

    小和尚嘆息一聲，很惋惜地道：“不過，這位施主的腿應該是好不了了。貧僧剛剛又檢查了一番，施主腿部的筋脈受到了重創，到如今也沒有好轉，恐怕很難再恢復了。”

    沈言駭然失色，心中也是分外惋惜——想想一個絕世大美人不良於行，多讓人扼腕嘆息啊！

    幾日後，男人又一次醒來。這次，他吃力地睜著眼睛，努力不讓自己又睡過去。他的嘴唇已經幹到起皮，連續多日的昏迷讓他十分口渴。

    “來，慢點喝。”沈言將胳膊繞到男人脖頸下，輕輕將人抬起來一點點，另一隻手端著茶杯喂男人喝水。

    “謝謝。”男人的聲音格外沙啞，病懨懨的，已經完全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了。

    “不客氣。”沈言將茶杯放回桌上，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啊？我通知你家人來接你。”

    男人目光微動，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想不起自己是誰了。”

    啊？！

    不至於吧！

    沈言一臉鬱悶地打量了男人一番，驚道：“你失憶了？！！”

    “嗯。”男人微微頷首。

    沈言很不滿地抿了下嘴唇，有點點想把男人扔出去。他救人只是爲了功德值而已，可不是想給自己填一個麻煩。

    男人看出了沈言的不快，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唾沫滋潤幹到冒煙的嗓子，緩慢又懇切道：“多謝小姐救了我。我如今身無長物，就只有這一副下賤之軀——我願意為小姐當牛做馬，用一輩子償還你的恩情。”

    沈言一個頭兩個大，這話翻譯一下就是——這男人成狗皮膏藥賴上他了！！非人哉！他可沒有收容這人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