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愛重沈郎君，爲了找回沈郎君連命都差點沒了，皇位也差點沒了。這麼一份感情，在你眼中就只剩下了偏執嗎？”

    住持越說越感慨，“老衲倒覺得，武帝對待感情就是死心眼——看上一個人就不回頭了，一心一意地想要和那個人過一輩子，所以縱使那人不在身邊了，他就算千難萬難也要把人找回來。”

    “夠了！”沈言矍然起身，就像是一隻被踩中尾巴的貓，一下子炸毛了。他心裏說不出的酸澀與煩悶，憤然拂袖道：“我有些乏了，明日再與方丈閒談吧！！”

    住持也覺得挺沒趣的，悻悻起身道：“沈施主好生休息，老衲告辭。”

    沈言背對著住持站著，頭也不回地道：“不送。”

    隔了一會兒，有個七八歲大的小沙彌來送僧衣和佛珠來，道：“方丈為你起了法號，叫‘菩靜’。”

    小沙彌年紀小，聲音還帶著稚氣，聽著軟軟糯糯的。他又板著張小臉，一副強裝大人的模樣，看著怪可愛的。

    沈言收了東西，心想：菩靜？呵，這是提醒他平心靜氣，不要再爭論武帝的事情麼？

    “替我告訴方丈，我已經自行取了法號，叫‘十方’。”沈言壞笑道。

    住持聽到小沙彌轉述的這番話時，微微一怔，笑嘆道：“這位沈施主口氣真是不小。”

    所謂“十方”，佛教用語中指東南西北及四維上下。

    《無量壽經》有云：“佛告阿難，無量壽佛威神無極，十方世界無量無邊不可思議諸佛如來，莫不稱歎。”

    自號十方，不就是說自己乃是世界無極麼？

    住持笑著搖搖頭，真真是心氣兒太高。

    禪房內。

    沈言換上了寬寬大大的僧衣，一個人站在窗邊看落日，直到天黑。

    可是，心情還是難以平靜。

    沈言突然覺得，杜執好像找準了他的每一個死穴，每一次都能讓他潰不成軍。

    可縱使這般又如何呢？

    似這等感情他根本要不起。

    自己只有在身處弱勢時纔可能與杜執美滿終身，比如第一世，那時他最虛弱，且對陽間一切都一無所知。

    彼時，杜翰說什麼就是什麼，處於絕對掌控的地位。

    自己的真實性情還沒有激發出來，整個人很順從，幾乎是杜翰給什麼，自己就接受什麼。

    在各種糖衣炮彈攻勢之下，他輕易被杜執溫柔攻陷。

    看上去是很美好的。

    但其實一切都很虛幻，那份看似甜蜜的感情如同空中樓閣。

    因為，那樣弱勢又順從的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常態。一旦自己恢復本來的樣子，就會與杜執摩擦不斷。

    隨著殘魂與元丹漸漸收回煉化，自己的真實性情不斷釋放，與杜執的不適合就越發凸顯出來。

    每一世都爭吵不斷。

    可每一世爭吵之後，杜執都絲毫沒有改變。

    最後退步妥協的總是自己。

    沈言覺得很累，這樣的感情他真的要不起，也不想要了。縱使杜執再情深義重又如何呢？他已經沒那份心力和杜執吵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