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的秋天比別處總早上些時日。

    金黃色的落葉鋪滿了山間小道，燕歸翻身下馬，錚亮的盔甲上佈滿汙濁的血跡。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閤眼了。

    都說窮寇莫追，燕歸追了，還追了三日。

    第一日，殺敵近萬，停下來嚼了幾口乾饃，看小青送來的信。

    不多不少，十七個字，這個丫頭是怎麼了？

    難道她不想他嗎？

    怎麼才寫了這幾個字，燕歸以為，自己起碼能收到一封洋洋灑灑，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字的書信吧。

    她應該嬌憨地撅起小嘴，向他抱怨路途的乏味，馬車的顛簸，抱怨飲食不夠精緻，到處是灰塵。

    別來無恙，歸途大約晚些時日。

    哪裏無恙？要晚多久？

    這丫頭，真想捉過來打她一頓，想到自己的巴掌拍打在她柔嫩的身上，突然又捨不得了。

    冤家。

    燕歸又一次看了看十七字書信，細心地摺疊好，塞進懷裏。

    這裏無墨無紙，總不能用血給她寫一封書信吧。

    看見遠處的楓林，燕歸眼前一亮。

    縱身一躍，眾將士以為有敵寇來犯，正欲起身。就見自家的將軍自掛楓樹芝，折了一枝楓葉下來。

    挑挑揀揀，如果不是要追趕敵寇，丁二都懷疑將軍能把這一片楓林的葉子給擼完。

    總算挑了一個有點滿意的，撕下一塊雪白的裏衣，細細包裹好，放進竹筒，拍拍小青的翅膀。

    丁四剛好打了野兔過來，扔給小青。

    大家看它撕裂開，狼吞虎嚥地吃完，拍拍翅膀振翅高飛，向京城方向飛去。

    ......

    此刻，未央正拿著燕將軍託小青捎來的無字書信，一張夾雜著汗味的白色布塊，裡面包裹著一枚已經變形的楓葉。

    未央凝視著白布上已經浸上一點淡粉的汁液，而楓葉也失去了它本來的光澤。這個傻子，這次竟然一句話也沒有。

    一旁的丁五看未央對著面前的楓葉發呆，不由小聲提醒到：“將軍現在應該是在雁城了。”

    是啊，到雁城了，敵寇來犯，別說寫信，能有一絲訊息捎來就是萬幸。

    “空谷，研墨。”

    未央上了馬車，找出首飾盒，把楓葉細心地放在一處。

    雪白的宣紙上，未央畫了一個圈，後面好像嫌棄不過癮一般，又套了個小圈。

    也許是畫上癮了，竟然一路圈下來，吧一張紙畫滿了圈兒。

    唯有中間那兩個圈，乾乾淨淨就，遺世獨立。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會圓，月圓了會缺。整圓兒是團圓，半圈兒是別離。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我意。還有數不盡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兒圈到底。

    也不管他讀沒讀過這首詞，就這樣把兩個圈寄出去吧。

    可憐的小青，剛在丁五這裏吃了一頓飽肉，又要向將軍的方向出發。

    它要是知道，自己這幾天來回奔波送信，送的不過是一枚楓葉，不過是一張畫滿圈兒的廢紙，會不會氣的吐血。

    做個海東青，你讓我乾點啥不好，讓我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