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在衡量一些東西，雖然他實力不濟，雖然他失去了很多記憶，雖然他認為姚從心這個小王八蛋死了活該。

    但死了活該是死了活該，他還真能讓姚從心去死不成？這個小王八蛋可是爲了救他纔到這裏來的。

    “他現在也不一定會死啊。”妲己總是能一眼看穿金銀的想法。

    “紂王百戰百勝，即使周軍兵臨城下，他也還有一戰之力。當時，他投降，或者逃跑，都可以不死……那為什麼他死了呢？”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金銀這是騎臉輸出了。

    妲己現在雖然完全沒有力量的樣子，但很多事是並不需要力量的。而且不說它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把一隻小貓咪放大到和人類體型接近的程度，人類和很大機率是搞不定它的。

    “你莫非以為，我不敢殺你？”

    蘇妲己，在傳說中可是幹出了剖腹驗胎，敲骨驗髓這等惡事的。

    “對，你不敢。”金銀一臉篤定。

    ……

    妲己神情黯淡，雖然還是一隻狐狸，但確實讓人覺得楚楚可憐，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個屁啊！那是狐狸嗎？那是阿拉斯加球！還潸然淚下？這分明是薯片掉地上了沒法彎腰去撿的憂傷！

    ‘話說你是狐狸誒！狐狸四肢著地不是很正常的嗎？！舔啊！給爺舔！’

    “咔嚓。”那片掉地上的薯片不知怎麼回事就進了金銀的嘴裏。

    除了總是會和蝙蝠較勁的人類，大部分生命都是會長記性的。吃過一次虧之後，就會記住教訓。

    （有一說一，確實，十七年前吃蝙蝠和現在還在吃蝙蝠的人都是臭傻逼！記吃不記打連狗都不如！狗至少還會在捱打的邊緣試探一下！哪有這些臭傻逼這樣直接奧利給的？！）

    殺手動情，技女從良，大多都沒有好結果。

    紂王亡了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傳說是真是假，妲己有沒有責任，這些東西都每個結論。但當事人，是最清楚的。

    不管是好結果還是壞結果都是結果，那些失去的東西已經永遠地失去了，但活著的人，或者狐，還是要繼續活著。

    想到這裏，妲己重新開了一包薯片……

    “我很欣賞你。”她對金銀說。

    金銀繃緊了全身就等亡命一擊了，就等一個“但是”或者“可惜”。

    然而妲己是真的欣賞他，“你學道，那知道這世上的規矩是怎麼來的？”

    金銀：？

    妲己娓娓道來：“同樣一門神通，不分境界的。但胡古月螢十三用起來，她越慌張就越是會變成狐形，越篤定就越是會變成人行。而妲澈用起來，是別人如何看她，她就變成討那人歡喜的模樣。”

    “這兩種用法，哪種是真？”

    金銀略加思索，“都是真。”

    “二胡，也就是胡古月螢十三，心底淳樸，她認為自己是什麼樣自己就是什麼樣。壓龍山的居民們，無慾無求，想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妲澈，她不是別人喜歡什麼就讓別人看到什麼，是別人喜歡什麼自己就變成什麼，是逼迫別人喜歡她。”

    很有道理對不對？如果某天你對著本子手蟲的時候本子裡的小姐姐出現在你面前左手拿著《只狗》右手拿著《神哭》說你喜歡的樣子我都有你動不動心啊？

    “所以，都是真。”

    妲己一指姚從心，“難道他喜歡的是那麼重口味的東西不成？”

    ……

    ‘忘了這貨！特喵的這麼硬核的玩意燧丘是從哪裏挖來的？’金銀氣急。

    姚從心自然也是會動心的，但他可能會覺得，遊戲我可以自己買，雖然現在又免費的但繫結送個小姐姐是怎麼回事？雖然小姐姐很香但她是繫結，是捆綁銷售誒，是帶有強迫意味的誒？

    作為一個連360都無法忍受寧可選擇裸奔，叩叩都禁止了開機自啟動的男人，姚從心，是拒絕一切綁架的，不管是哪種意義上。

    他正處於極度中二的年級，所有強迫他的人都是他的敵人，舉世皆敵什麼的，聽上去也挺酷的不是嗎？

    “我們是不是跑題了？”金銀決定不在姚從心身上糾纏。

    “沒有啊，我只是像讓你說一下，規矩是如何束縛著這個少年，又是如何無法束縛妲澈的呢？以及，這個規矩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呢？”

    金銀，一下子回答不上來。

    “爲了保證世界的運作，強者為弱者制定了規矩，讓社會能夠有條不紊地進行。但強硬的規矩只會讓人心生反感，所以規矩必須有彈性，要有一個，普世價值觀作為基礎。”

    聽到“普世價值觀”這種詞從一隻像阿拉斯加的狐狸嘴裏蹦出來，金銀的表情很是幻滅。

    “要有公認的惡，比如，殺人、搶劫、叛國。”

    “要有公認的善，比如，救治、保護、賑災。”

    “狐狸們五十歲就能變為婦人，但我告訴她們，如果本性未除，那就永遠不可能變成人，就算變成人了也會渾身披毛尖牙利爪。我還把我的故事告訴了它們，讓它們引以為戒。”

    “並且我還讓妲澈把我壓在這山底下，聲稱我是因為犯了滔天大錯，需要被鎮壓五萬年，不然一出這山，就會被雷劈死。”

    “所以她們在成年之前都不敢出世，出世之後也不敢造次，怕重蹈我的覆轍。”

    金銀驚了，感情這葫蘆山是這麼來的？

    “等等，這不是壓龍山嗎？壓的不是龍嗎？”

    “龍逃出去了，所以被雷劈死了啊。正好這地方就空出來，龍都壓了壓頭狐狸怎麼了？”妲己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麼兒戲的嗎？’金銀驚了。

    “不要管這些細節，他們信了，而且心生畏懼，所以纔不會放任自己的本性。”

    “同理，黃不花學的是黃鼠狼術法，但既然它是我壓龍山出去的黃鼠狼，我就必須要罩著他們。”

    “我自認自己走的是正道，所以在他回家的時候，在它頭上留了一個念頭，讓他的家人不敢給它開門。”

    “我還壓制他的修為，不讓他有所進步，讓他開始思考。然後我又給他指點迷津，讓他學老家裏的傳說，向人討封試試。因為我知道你已經快醒了，你作為道家弟子，面對黃鼠狼討封，知道該怎麼做吧？”

    遇到黃鼠狼討封，只需要回答：“你只要多行善事，自然就能變成人形，甚至可以得道成仙。”

    但金銀說它臭，姚從心說它是溼垃圾，連續兩次討封，都沒成！

    “你不是沒有修爲了嗎？”金銀看得真切，妲己身上確實沒有什麼源質。

    “這種事需要修為嗎？我可是妲己，我說他實力沒有進步他就算進步了也會認為我說得對。黃鼠狼討封，你們人類有什麼本事給它皮囊呢，它能變成人是因為他們實力足夠了，不是你們人類的一句話啊。”

    “加了你們人類，是爲了讓這個傳說更加符合現實，也讓人類對妖族多點了解，更是爲了，讓你們人類對黃鼠狼說出勸他向善的話。”

    金銀驚呆了，“難道……”

    “沒錯，這在老家就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了，而且還是塗山氏和大禹的巫族一起執行的。從那之後，妖族要想變成人形就要向人族討封，不然就是修煉出了岔子。人類面對妖族討封時要認真對待，不然壞了人家修行要被報復；而且回答要是標準答案，不然以後妖怪作惡的因果也會算到他頭上。”

    “經過這個儀式之後，人類認識到妖族有人性，不再懼怕它們。妖族認識到人類的規矩，會開始向善而少作惡。長此以往，人類和妖族相互交流相互融合。”

    “世界和平。”妲己雙手合十。

    金銀：這場面我是真沒見過.JPG

    妲己繼續說：“這就是規則的本質，是求同存異，是爲了抹平多種種族、文化、文明背景下但可以溝通的智慧生命之間的差異而出現的東西。”

    “世界要發展，所有生命都要進步，一切都是爲了更加美好的未來~”妲己甚至唱起來了。“是不是很耳熟？這些東西啊，大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說了哦。”

    “強者制定規則，約束弱者，集束力量，不讓他們瘋狂內耗，而是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共同進步，攜手未來。”

    金銀的下巴砸地板上。

    還真就，共剷咯？

    “唉~”妲己嘆一口氣。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那如果，不願意遵守規則的人，也是強者，甚至比強者更強，會怎麼樣？”

    ‘還能怎樣，商紂王，紂王誒。’金銀在心中說。

    “你可知道，商亡之後，惡來戰死於牧野後，飛廉逃奔商蓋氏，矢志抗周不屈而死。八百年後，飛廉惡來直系後裔建立的嬴氏秦國，攻取洛邑，滅亡周朝。”妲己淡淡地丟擲一記重磅炸彈，把歷史不及格的金銀嚇了好大一跳。

    “秦之所以強，是因為商鞅變法。但也因為商鞅變法，秦，二世而亡。”

    “商鞅變法，和大王當年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