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忠和老黑魚其實挺熟。

    主要是和老黑魚的小魚仔們挺熟，然後和小魚仔們去弗加洛玩的時候，老黑魚教小魚仔們會順帶著把鄒忠也教了。

    很隨意，基本上是想到了什麼就說什麼。

    隨著年歲越長，閱歷越豐富，鄒忠心裏有一個疑惑就越來越大——燧丘怎麼還沒有把老黑魚乾死呢？

    終於有一次，他就找老黑魚問了。

    “你會有這種想法，是很正常的。”

    “我嘛，這麼富得流油，有這麼多產業，宰了我的話絕對能吃得飽飽的。同時，因為我門生眾多，裙帶更多，可以說是一呼萬應，太危險了。”

    “最後，如果我不想死的話，我是想活多久就能活多久，萬一我哪天要造個反玩玩咋辦呢？不確定因素太多。”

    “所以殺了我，也確實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但看一件事，看一個人，不能用這種法子。”

    “人要有底線，要有良知，要有人性，一個國家一個政權更是如此。”

    “我燧丘國，正值烈火烹油，繁花似錦，英才頻出，需要怕我賢能盛名？還是需要貪圖我錢財？為何要殺我？”

    “而且就算想殺我，殺得掉嗎？”

    這纔是重點吧！

    “所以只要燧丘不改姓，我自己不找死，燧丘就不會讓我死。”

    不不不，只是因為殺不掉你啊。

    當時鄒忠和老黑魚的一眾小魚仔們，全都學了藏狐的表情。

    ‘還有你這樣不叫找死那什麼才叫找死？’在場的十多個小朋友的媽全都是不同的，而且一個燧丘人都沒有，然後偏偏她們又還掌握著絕大多數燧丘和光明大陸的生意。

    鄒忠就又問了：“但燧丘也會有走下坡路的時候啊，王權沒有永恆，你自己說的。到那個時候，你怎麼保證自己不會被殺呢？”

    “什麼叫走下坡路啊？什麼叫王權沒有永恆啊？你的思想很危險啊少年。”

    鄒忠頭上捱了兩下彈腦門，捂著頭，但卻倔強地看著老黑魚。

    老黑魚皺眉，癟嘴，醞釀，好像嫌解釋很麻煩的樣子。

    但還是說了：“那就不讓它走下坡路。”

    “我可以被取代，你們的媽也能被取代。只要燧丘照著我的答案抄，但凡抄出一個比我強的，那我的威脅就是一個笑話，燧丘也能更上一層樓。”

    “切。”一群人小鬼大的小動物們爆發出噓聲來。

    談何容易。

    老黑魚只是繼續說：“我們初到這個世界，雖然我們有非常先進的科技，但如果想要把它們在這個世界裏複製出來，簡直是難如上青天。”

    科技的衰退，技術的斷層，是致命的。

    “但凡是工藝複雜一點的玩意，我們造是能造出來，但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

    “一支槍，頂尖人才當然可以從提煉金屬開始一步步把它造出來。但如果是要造一百支槍呢？”

    “頂尖人才當然可以一支一支地造他個一百次，但那要多少時間啊。而且既然是頂尖人才，讓他來造槍，太浪費了！”

    “有捷徑可以走的。”

    “一個鍊金的，一個塑形的，一個組裝的。”

    “再拆分，一個配置素材的，一個施法的，一個確定工藝要求的，一個具體操作塑形的，一個組裝的，再加上一個檢驗的。”

    “生產線，很簡單對不對，聽上去是挺簡單的。”

    “但我要上哪找這個一個有基本元素感知力、有基本魔法、有基本魔法陣匯智經驗、有基本鍊金術、有基本看圖識圖素養，再加上能盯著前面這些人不出錯的全才，呢？”

    “再接著，我要上哪去找，可以再在此基礎上，推陳出新的，英雄人物呢？”

    “當時，我就開了一個腦洞，為嘛要找，我為嘛不自己做呢？”

    一眾小動物頓時覺得這人臉皮簡直比城牆還厚。

    然後機靈一點的，這麼仔細一品，表情就開始糾結了。

    什麼叫英雄人物。

    以不可能之心想不可能之事行不可能之舉造不可能之偉業。

    烙印·鐵與火

    燧丘牽頭鑄造出來的這個奇蹟，不是爲了讓混沌來客們方便使用鍊金術，不是爲了保障那個世界的科技力量能夠在這個世界重現，也不是爲了讓混沌來客們擁有核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們有平起平坐的資本。

    “這個世界如此廣闊、絢爛、神奇。我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不斷嘗試，不斷試驗，不管改變，力求讓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有新奇的體驗。”

    “勇敢一點啊，不用畏懼什麼，不用顧慮什麼；貪婪一點，去看更多聽更多嘗更多；放肆一點！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了！怎麼還可以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裹足不前虛度光陰？”

    “無所謂邪惡，無所謂正義，無所謂對錯，無所謂失敗與成功！我們只需要向前！向前就可以了！”

    “然後，接近真理。”

    “探尋自己和世界的極限！”

    “我已經這麼老了，我就不信一個能追上我的人都沒有！”

    所謂鐵與火，就是此般！堅強、鋒利、熱情、光亮！的靈魂！

    鄒忠抱著麗絲，躲在，一條死路里。

    “你怎麼會有鐵與火的烙印！”被校工們護衛在中間的楊勇信指著鄒忠大吼。

    ‘來了！’鄒忠咬緊了牙關。

    “噼啪！”死路末端，鄒忠身上電光一閃，電得鄒忠一陣抽搐。

    但他承受住了，既沒有開口，也沒有鬆開雙手。

    這是楊勇信的異能力，和吳俊豹的揮鞭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要屈服在他的電刑之下一次，心理防線就會崩塌，下一次電刑來臨時威力會增強數倍。

    多來上幾次，受刑者就會被楊勇信控制。

    “娑娑娑娑……”鄒忠身上的尖刺相互摩擦扣合，將電流吸收或釋放掉。

    此時，鄒忠除了柔軟的腹部，其他地方都是細密堅韌的金屬尖刺，簡直就是一個刺蝟。或者按尖刺的長度和細密程度來看，更像豪豬？

    他此時蜷縮成一個球，麗絲就被他抱在懷裏，一同包裹起來。

    “你到底是誰？！”楊勇信再次大吼。

    “噼啪！”

    電光在鄒忠的尖刺間遊走跳躍，逐漸消散。

    他又扛住了。

    異能力·毛髮強化

    搭配烙印·鐵與火

    將被增強的毛髮用烙印轉換成金屬，就有了鄒忠現在這個模樣。

    鄒光南不知道這件事，老闆娘也不知道這件事，只有老黑魚知道。

    鄒忠毫無疑問是個純血的光明大陸土著，一個光明大陸的土著居然能夠獲得理論上來講只有混沌來客們才能獲得的烙印·鐵與火。

    光是這件事本身，就足夠讓鄒忠獲得一份燧丘的永久居留權。

    但鄒忠，不想如此。

    鄒忠看著楊勇信，和一大群畏手畏腳，身上大多還有細密劃傷的校工們，不由得有點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於是鄒忠就笑起來，說：“你，完了。”

    “你是燧丘人，你應該清楚，在這種事件中，像我這樣的人如果被挾持了，混沌來客們的傳統是，絕對不向挾持人質的犯罪分子妥協……啊，我自己現在就是人質來的。”

    “呵呵呵呵呵。”

    “你笑什麼！”楊勇信一旦積蓄力量完成就會馬上攻擊，他現在很急。

    “噼啪！”

    “咕~唔，呃，笑你啊。”鄒忠嘔出一口白氣。

    “這條傳統，是有白紙黑字落定成文的。比起混沌來客們原來的世界，這裏連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這麼無情，甚至可以說是草菅人命的條文，為什麼會存在，你知道嗎？”

    “傳說，不，應該是真的。”

    “當初燧丘根據他們故鄉的法律編訂這裏的法律時，對很多的內容都進行過修改，對一些原本含糊不清或者有錯漏的地方也進行了明確。”

    “這一條，就是在那個時候，少數全票透過的條文，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管你！”

    “噼啪！”

    “嘰嘰嘰嘰嘰嘰……”尖銳刺耳的鳴叫，是充盈了電流的尖刺們在不斷地相互碰撞！

    鄒忠收緊了自己的尖刺，團得更圓更小了。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需要救援啊！”

    “攔住他！”

    刺球翻滾，彈跳，朝著校工們滾了過去！

    老黑魚的話好像就在耳邊。

    ‘續命這事，我們燧丘人，老熟了。’

    ‘王朝想千秋萬代，家族想祖德流芳，個人都想長命百歲，連只猴子都會問‘可得長生否’。’

    ‘但比起續命，作死的事，我們也熟。’

    ‘朝聞道，夕死足矣。’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所以，何必想那麼多呢？’

    “噼啪！”積蓄至今的電流全都被釋放出去！接著鐵與火烙印操控下的磁力……

    鄒忠！一往無前！

    “我叫鄒忠！我已經救到人了！”

    鄒忠知道，那個支援已經到了。

    ‘就讓我見識一下！我比起真正的燧丘人！到底如何啊？！’

    “咚！”鄒忠愕然地看向自己後方。

    後面一堵牆突然就破了，破碎的各種建築材料裹挾著一個人衝出來，而那個人……

    “銃！”斧刃被揮舞！在狹窄的通道內居然能轉滿一圈，所有妨礙到它的東西都被破壞掉。

    追著鄒忠的校工們，打頭的有四個。

    現在只剩下四具無頭屍體。

    巨量的血液噴射到通道頂上，濺成細碎的液珠。

    在光芒下，好像紅色的紗帳。

    姚從心，穿過紗帳，走向楊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