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菩，總感覺哪裏不對。

    尤其是在她稍微閒下來一點點的時候。

    但也幸好，她閒下來的時候並不多。

    託伯莫里是光明大陸邊緣上數不勝數小城市中的一個，原本是由圖倫子爵領的圖倫子爵在統治，但在三十年前交由燧丘武烈軍的C級專員姜柔菩代為管理。

    這裏是燧丘在光明大陸上建立的為數不多的城市，自然而然地，裡面就有了不少擁有燧丘人血統的平民。

    他們經受過燧丘系統的教育與職業訓練，已經很難融入到光明帝國低效、臃腫、腐朽、固化的社會中去，也不承認光明帝國的統治。

    一筆交易。

    託伯莫里本來就是一個不存在的城市，將它納入圖倫子爵領的版圖無異於開疆擴土，而且它出產的東西價值不菲，光是稅收就很讓人動心。

    所以圖倫子爵才讓這樣一群人在自己的領地，以及光明大陸，定居下來。這也是混沌來客們在光明大陸建立大大小小城市並定居以及自治的常規操作。

    託伯莫里出產的是一種瓷器，窯變瓷。

    窯變是指瓷器在燒製過程中，由於窯內溫度發生變化導致表面釉色也隨之發生變化的一種現象，和控制這種現象的技術。

    而在這個世界，是有魔力這種不科學的東西存在的。

    託伯莫里窯變瓷的特色，是一種X，或者十字架花紋。各種瓷磚、瓷杯、瓷碗上的十字花紋，在燒製之後，底色是紅色，而中間的十字，越是中間，就越是會變成一種亮黑色，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這個託伯莫里窯變瓷，在除燧丘人以外的所有社會群體中，都非常有市場。姜柔菩被派來管理託伯莫里，是被寄予厚望了的。

    畢竟這種地方，不出事還好，一出事就是大亂子。只是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姜柔菩上任三十多年以來，託伯莫里都是海晏河清，居民們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姜柔菩閒的要死！

    正因為如此，她做了三十年的C級專員，眼看就要退休了。

    很著急啊！

    然後，同樣是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突然有一天，託伯莫里就發了瘟疫。

    姜柔菩一開始興趣缺缺，瘟疫而已，多大點事？把人隔離一下治好不就好了？

    然後感覺不對的地方就來了。

    託伯莫里承平已久，姜柔菩也已經很久沒有在託伯莫里進行過什麼大動作。一天過去了，那些發病的人並沒有被隔離；一週過去了，市民們並不知道瘟疫的事；八天過去了，疫區擴大，完全沒有被控制住。

    “怎麼回事？”姜柔菩急了。

    沒怎麼回事，就是下面的人不幹事而已。

    “長官，不是瘟疫，只是季節性感冒而已。”

    “什麼？那病人呢？”

    “病人已經住院了。”

    “確診的醫生呢？”

    “那是他們造謠，已經被醫院開除了，我們還抓了兩個在看守所。”

    ……

    當時姜柔菩看了那個並不重要的手下很久。

    “秘書！準備車！我去當面問他們！”

    “長官！等一下長官！”

    “怎麼了？”

    “長官，現在這個節點，可是大過年了。大過年的，我們轄區出這種事，臉上不好看啊。如果讓上面知道我們轄區發了瘟疫，那我們的前途可就全完了。”那個並不重要的手下這才說了實話。

    姜柔菩差點被氣笑了，“那你說說，應該怎麼辦？不，你想怎麼辦？”

    “我們把這事先壓下去，壓到過完年，再來處理乾淨。這樣的話，影響會小很多。”

    “你認真的？”

    那個並不重要的手下點頭。

    “砰！”姜柔菩開槍。

    這麼快就殺青了，所以說他是並不重要的手下。

    而當姜柔菩真正著手處理這件事的時候。

    所有人！整個託伯莫里的所有食肉者！整個託伯莫里的實權階級！

    都在拖！都在推！都在心存僥倖！都在事不關己！都在！看著疫情！愈演愈烈！

    姜柔菩首先要公佈疫情，要讓託伯莫里和整個燧丘知道託伯莫里發生了什麼。

    “長官，不能這樣啊！不然我們的前程可就完了啊！”

    “砰！”

    公佈了疫情之後，從諸多應對瘟疫的預案裡挑出最適合當前狀況的實施下去。

    “長官，我們沒有預案啊。”

    “那就去寫！”

    “但長官，不能這樣啊！寫了方案交上去，我們的前程可就完了啊！”

    “砰！”

    姜柔菩帶著自己的參謀團連夜肝了幾個方案出來，已經不是預案了，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長官，不能這樣啊！萬一出了事，處置不當，我們的前程可就完了啊！”

    “那你說怎麼辦？”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砰！”

    姜柔菩只能親力親為，在防疫站直接搭了個帳篷，和醫院醫生還有基層工作人員共進退。

    先，封城。

    “長官，不能這樣啊！不然我們的前程可就完了啊！”

    “砰！”

    再，隔離疫區。

    “長官，不能這樣啊！不然我們的前程可就完了啊！”

    “砰！”

    再，穩定糧價。

    “我這漲價又沒有犯法，我想賣多少賣多少！你有種去工商局告我啊！”

    “砰！”

    按照經驗，這一套組合拳下去，多多少少該有點效果。然而，姜柔菩感覺不對勁的地方就出現了。

    疫情擴大。

    姜柔菩氣得腦闊疼。

    那就最高階別的警戒狀態！

    把整個託伯莫里完全封死！不允許出入！

    姜柔菩則帶著領導班子，從頭來！一一梳理！

    託伯莫里到底有多少人，有幾個城區有疫情，受感染群眾到底有多少。

    託伯莫里所有的夠資質收治瘟疫患者的醫院有多少個，能收治多少人。

    搭建臨時醫院。

    託伯莫里開始實行戰時物資配給制，收集物資，給所有群眾分發糧票，只有憑票才能購買生活用品和糧食。

    向燧丘請求物資。

    讓燧丘協助研發特效藥、疫苗。

    組織民兵，警戒和抵禦所有可能會有的威脅。

    等等等等。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燧丘的老家那麼大，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發生過的，大災大難啥的不要太稀疏平常。

    所謂多難興邦，就是因為遭受的災難多了之後，就適應了，就習慣了。

    治災救災無非就那麼幾個重點。

    保證百姓不餓死，保證百姓不病死，保證百姓不會被打死。

    最後一點對姜柔菩來說就是個笑話，那前面兩點，其實非常簡單，就是一個資源分配的問題。只要資源到位了，百姓能活下去，就不會恐慌。不恐慌，那救災就成了一大半。

    然後，姜柔菩感覺不對勁的地方，它再一次，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了。

    不法商人抬高物價、各路牛鬼蛇神出來刷存在感都是基本操作。

    有人散播各種各樣的謠言。

    有人專門和她唱反調。

    有人醫鬧。

    有人硬是要離開託伯莫里去做活體炸彈。

    有紅十字會！大名鼎鼎的紅十字會！

    它打通關係，規定所有捐助託伯莫里的物資和金錢，都只能交給他們，然後再由他們分發。

    但姜柔菩等了兩三天，卻沒有等來一粒米，一塊錢，一根菜。找上門一看，嘿，都整整齊齊碼在那裏吃虧，庫房都裝不下了。

    問之，答曰：人手不足。

    ……

    託伯莫里承平已久，三十年來，沒有發生過什麼變故。

    所有很多人大概都忘了，姜柔菩還有一個名號，她叫弱水。

    殺！

    殺！殺出個天下太平！殺出個朗朗乾坤！殺出個海晏河清！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姜柔菩，通關！

    “砰！”姜柔菩重重地把一個馬克杯放在桌子上，和她隔了有百來米的一種研究員齊齊一個寒顫。

    蘇晴把短髮扎一個小辮，剛剛她去接姜柔菩的時候，被姜柔菩用機槍把頭髮燎了一大把。

    “咕嚕嚕嚕……”姜柔菩身體裡不斷蒸騰的氣泡漸漸消失，她慢慢平靜下來。

    “哼！”姜柔菩對著蘇晴用力哼一聲，氣鼓鼓地別過頭去。她躲蘇晴躲了好久，結果還是沒躲過去。

    “你果然還是什麼都沒變啊。”蘇晴不和姜柔菩一般計較，只是感慨。

    “十五分鐘，創紀錄了不說，比第二名用的時間短了……八個小時。”

    “你就連殺人都比別人殺得快一點。”

    “哼！”姜柔菩把頭扭向另一邊。

    這裏，是在“太空”中的一個房間，但顯然，“太空”是某個人的心相領域，因為光明大陸上面，是龍族的活動範圍。再上面，就是光明神的神國。

    蘇晴等姜柔菩，她瞭解姜柔菩，畢竟她是姜柔菩看著長大的。

    對，沒說錯，她是姜柔菩看著長大的。

    ……

    姜柔菩終究還是面對蘇晴，問：“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一個遊戲。”蘇晴泡好了一杯速溶咖啡給姜柔菩，裡面放了三倍的糖。“角色扮演遊戲。”

    “把某一段真實存在的歷史，用我的心相領域還原出來。玩家將扮演託伯莫里的執政官，幫助託伯莫里度過這一次的難關。”

    說著一指姜柔菩：“你，思路清晰，行動迅速，殺伐果斷……但很明顯，你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