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菩讓姚從心找一找有關狐妖神通的資料，於是姚從心就找了，看了，看了之後……

    學不來，破不了，告辭。

    狐妖們的生存之道到底是怎麼樣的呢？簡而言之就一句話：找個好男人嫁了，或者找個好女人娶了。

    它們所有的一切，文化、禮儀、思想、術法，都是爲了這一個目的服務的，這就是它們的生存之道。

    真·爲了愛奮不顧身！

    就像滾滾，咬合力堪比鱷魚，力量可以和棕熊一較長短，更會爬樹，卻以賣萌為生一樣。

    狐妖們向人類學習琴棋書畫是爲了和人類接觸，懂得各種家務事技是爲了和人類生活，所有術法都是爲了解決當初人類生產力不足的問題，而它們最精通的那個魅惑之術，目標還是人類。

    沒必要啊！真的沒必要啊！你們這麼厲害！還這麼低身下氣的！好嚇人的有木有？！

    “它們圖啥啊？”姚從心喃喃自語。

    {因為寂寞啊。}玖捌嚶突然回答。

    “嗯？啊？”

    {這裏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不一樣，你有沒有感覺出來？}

    “哪裏不一樣，你這不還是同步著的嗎？就是它們一天裡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比我們長三倍左右而已，我有數的。”

    意思是，七十二小時的白天，七十二小時的黑夜，一個完整的白天黑夜，在這裏纔算一天。

    {其實是五倍。}

    “啥？！”

    {平常甚至是十倍。}

    {因為有外人在，所以現在纔是三倍。如果你們不在這裏麵，只有狐妖和黃鼠狼們在這裏的話，這裏的時間是外面的十倍，而且不同步。}

    “這……是為什麼？”

    {寂寞啊。}

    “所以是為什麼啊？”

    {所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個AI啊，我只是知道寂寞這個詞和這個概念而已，然後透過演算法得出的這個結論啊。}

    姚從心撓撓臉。

    他年紀尚淺，而且很長一段時間內，白天要上學下午要練武晚上要娛樂，每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恨不得一分鐘有九十秒，是無法理解這種“浪費時間”的行為的。

    但姜柔菩很清楚。

    “太陽要下山了啊。”姜柔菩和妲己在壓龍山山頂，妲己坐在地上，九條尾巴墊著，姜柔菩躺在她的尾巴里，喝酒。

    桃花酒，不濃，酒精度不高。但一拿出去，都是有了年份的香醇好久。

    真·有年份

    說是要下山了，其實還有五個小時。

    姜柔菩很喜歡在這裏看夕陽晚霞，因為這裏麵，晚霞會持續三個小時。而且三小時後，整個天際都是藍色的絲綢緞帶一樣，亮閃閃亮閃閃的。

    “你恨我嗎？”妲己問姜柔菩。

    “恨你幹嘛。”

    妲己用尾巴搖一搖姜柔菩，讓她改變形狀。

    姜柔菩喝了太多的桃花酒，現在整個胖了一圈，圓圓的，還透著桃花的粉色。

    “相思最是催人瘦。”妲己這麼說。

    ……

    姜柔菩伸出手，戳戳這頭阿拉斯加。

    你有資格說這話嗎？

    “我初到這裏時，收了不少狐狸做眷屬，讓它們伺候我，我則幫他們開靈智，習神通，超脫於凡塵俗世。”妲己側躺下，蜷起姜柔菩。

    “但那個凡塵俗世，卻最是讓人迷戀，怎能超脫得了？”

    “於是結成枚枚苦果。”

    “開了靈智，就懂了男歡女愛；有了神通，就也有冤孽纏身；超脫於凡塵俗世，就不能再和凡夫俗子，長相廝守。”

    “我看見他們相遇，相愛，結合，生子，白頭……上天何其殘忍，為什麼要讓我們這般不同呢？”

    姜柔菩有心想說“這個死了那就找下一個嘛”這種騷話。

    但她是知道的，妲己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想著她的大王，妲澈倒是有換過幾個，但卻是幾百年找一個，然後再受一次離別之苦。

    然後成功把自己搞成這個瘋婆子的模樣。

    於是她只好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使金樽空對月。”

    然後妲己虛眼看她。

    ……

    “淦！在這裏等著我啊？！你算計我！”姜柔菩懂了。

    “這是你自己說的啊，也是你自己想的，我可什麼都沒幹。”

    ……

    妲己把姜柔菩卷得更緊了。

    “人類的男子，十幾歲時是最好的，一無所有，很容易就能被填滿了，不會貪心不足。而這個時候被填滿之後，將來，就總有你的一席之地。”

    “只需等兩三年，二十歲時，吊一吊他的胃口，只要讓他食髓知味，往後二十年，天天就能讓你過得超舒服。”

    “而五十歲以後，眼見他坐在自己打下的江山上，陪他含飴弄孫，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花開堪折直須折喲~”妲己把這一句唱出來了。

    姜柔菩：喵喵喵？

    妲己親授，教你撩漢子怕不怕？

    姜柔菩很怕，於是也虛著眼看妲己。

    “唉。”妲己嘆了一口氣。

    少年意氣，且懵懂，怎麼會懂得珍惜眼前人？他們眼裏，只有詩和遠方，還有璀璨前程。女人什麼的，先靠邊啦。

    青年貪得，喜歡說我全都要。但此時他們的才、能、德，很多時候和他們的位，是不匹配的。但他們還是好高騖遠，纔不管這些東西，只想著往高處去，往陽光燦爛出去。

    這個過程中，要麼他們快速成長變成一個好男人，要麼快速腐敗變成一堆爛泥，更多的則是狠狠摔一個跟頭，然後懂得知行合一，從頭再來。

    快速成長的好男人很搶手，爛泥就爛了扶不起來，從頭再來的因為自卑等扭曲的心理，因為自己前途未卜是不會去“玷汙”那些“好女人”的。

    中年危機。

    真就是危機啊，哪怕一切順風順水，這個時候子女有麻煩沒有子女更麻煩，自己的事業也該到了頭知道自己的極限知天命，自己的身體每況日下到了保溫杯泡枸杞的年紀，家裏的老人也是越來越難頂需要陪伴和照顧。這個時候，有個屁的含飴弄孫啊！

    狐妖們說，這些我們都不怕，勇敢地面對它。

    少年時是青梅竹馬私定終身也好我們的小秘密也好就吊你胃口，就硬吊你胃口。

    青年時你變成好男人那一切順理成章，你變成爛泥就養一養也好啊，而且浪子回頭金不換嘛。至於那些從頭奮鬥的，那就更好了，一起啊，多雙筷子的事。

    中年危機也不要怕，子女啥的狐妖們從來不關心的，在這方面它們格外地沒心沒肺，比如二胡就是在村裏散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爹媽是哪個。

    家裏的老人就陪著嘛照顧著嘛，多簡單的事，狐狸們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

    然後，然後經過這麼多艱難困苦，哪個男人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回首過去，真正的快樂是那麼少，讓狐大呼上當；但那些快樂又是那麼美好，讓狐念念不忘，然後開始下一場受苦之旅。

    圖啥啊！

    雖然很想這麼咆哮一句，但真的遇到讓人心動的少年人，狐狸們又還是忍不住，本能。

    生命嘛，酸甜苦辣就對了。

    但姜柔菩，她不是狐狸啊。

    姜柔菩抱住妲己的一根尾巴，“時代變了。”

    “就算後來來了妲澈，你久久沒有入世，所以你不知道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麼樣。”

    妲己依舊用尾巴輕輕拍姜柔菩，“哈哈哈哈，雖然我不知道它變成了什麼樣，但人類那些美好的東西，不管世界如何，它們都不會變的。”

    “會變的。”姜柔菩回答。

    “你以前是抓著一顆糖過河，現在，你是抓著一把鹽過河。抓著糖過河，糖在水裏泡一泡最多變少一點，但終究還是甜的。鹽不同啊，鹽在水裏泡一泡就化了。而且等你到了對岸，鹽是鹹的。”

    就像眼淚一樣。

    “姚從心，怎麼樣？”

    “是個好少年。”妲己稱讚。

    “你看他像是很憨的嗎？會不明白他身邊的我，也是很香的嗎？”姜柔菩搔首弄姿了一下。

    有一說一，只要五陸三幫她做的面容身材還原夠到位夠真實，她也是一個大美人。

    “他對我會完全沒有一點想法嗎？他這樣來參軍在家裏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嗎？不可能啊。”

    “但他還是選擇踏上了這條路。”

    “他離開了家鄉，離開了他的父母親族，或者還有他暗戀或者暗戀他的小女孩，然後一路上拒絕了所有誘惑，最後連我都看不上，是爲了什麼呢？”

    妲己躲閃姜柔菩的眼睛，“男人啊……”

    姜柔菩繼續說：“我呢？我當初條件也槓槓的嗷，而且即使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有不少人對我表白過的啊。”

    “就拿那個妲澈和我搶過的李韶麥來說，如果當年我沒有開那一炮，說不定我們現在連孩子都有了。但你猜，我開那一炮時，除了確實是爲了任務之外，有沒有，也順道想要害死他的念頭呢？”

    妲己面前，姜柔菩什麼都敢說的，也什麼都能說。

    “我捫心自問，求不得答案。但當他和我說分手時，我卻是，很開心的。”

    人心，經不起思量。

    “這就是我們的選擇，是我們的無奈，但確實是我們的選擇。”

    “而我只要想一樣，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必須要選擇的時候，我會不會捨棄他，他會不會捨棄我，這兩個問題。”

    “我明白答案，於是就害怕得無法呼吸。”

    “事實上，我也確實已經不需要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