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夢裏繁花
“阿晴,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現在無論他說什麼也彌補不了她為他付出的一切。
歐陽雨晴苦著臉,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微笑:“夫君,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是用我的命來換~”
高晨震驚的看著她,隨即緊緊的摟著臉色蒼白的她,“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怎麼這麼傻?不值得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她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悶悶的說了句:“我喝了藏紅花。”
藏紅花可以養血,這種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沒關係,可對於有孕在身的人來說,是比鶴頂紅還要毒性重的一劑猛藥。
歐陽雨晴的胎已有八個月,如今這麼強烈的反應恐怕也喝了不少,如果沒有大夫和產婆幫助,歐陽雨晴就算可以將孩子生下來,也會大血崩,精力耗盡而亡。
這是高晨永遠都不想看到的,她是宣城的二小姐,沒了他她還可以像他孃親一樣再嫁,她還有大好的未來,她怎麼能爲了生他的孩子而死。
歐陽雨晴只覺得全身累到虛脫,流了一身的冷汗,睜開眼睛也覺得舒服多了,沒有剛纔那麼難受了,胃裏也不痙攣了,除了腹部一陣一陣的抽動,其他的方面的到沒什麼刺激的反應。
她知道這只是個前奏,她喝了將近一碗的藏紅花,足以要了她的命。她就是要讓父親看看,他要是不救高晨,她就死給他看。
“我渴了!”她衝着高晨低低的嘟囔道。
他走到馬車中央的茶壇上,拿精緻的木杯給她倒了一杯清茶端到她嘴邊,要她張嘴喝,她淺淺的喝了一口,“哇”的一聲又吐了出來。他皺眉,將一口茶灌在自己嘴裏,雙手箍著歐陽雨晴的腦袋,嘴輕柔的貼在她乾涸的嘴唇上一點點的渡給她喝,她也很給面子的沒有吐出來。
她甜甜的笑了笑,靜靜的窩在他懷裏,多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止,她可以永遠的和他在一起,再也不會有誰能將他們分開。“夫君,我想好了,如果這一次救不了你,那我們一家子就一起下地獄!”她柔軟的聲音彷彿在述說著溫暖的情話,他擁著她,彷彿就是擁著整個世界。
以前他嫌她太過驕縱,從未和她好好的交流過,可如今,她願意陪他去死,這世上還有誰能為他做到這一步呢。他比他母親倖福。
上天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活到二十二歲就到了人生的盡頭,可他在二十二年的人生裡,有她陪伴,也有了孩子,他的一生,值了。
車簾猛然被拉了起來,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妹妹,你流血了!”來人是城主府的大小姐歐陽雨霏,是歐陽雨晴同胞的親姐姐。
高晨看向歐陽雨晴的裙襬,果然,鮮血浸染了整個裙襬,鮮血還是不停的從小腹裏一股一股的涌出來,沿著裙襬流在車廂裡,軟墊上一大灘黑紅色的濃血。
歐陽雨晴也聽到了歐陽雨霏的聲音,費力的睜開眼睛,用盡力氣才吐出幾個字,“我怎麼了?”
“沒事兒,孩子要出生了,你要做孃親了!”他努力剋制心裏的顫抖,極盡溫柔的安撫她。
歐陽雨晴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此刻的她一點也不害怕了,連姐姐都來了,那所有人都到齊了吧。
耳邊傳來眾人嘈雜的聲音,她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而下身一點也不動了,感覺靈魂已經快要脫離身體,像一陣青煙一樣要淡淡的散開了。
“我可憐的晴兒,怎麼母親去了回寺廟就變成了這樣?”城主夫人心疼的握著歐陽雨晴結疤的手,語氣哽咽的說著。
“夫人,你冷靜一點,先出去吧,讓大夫來醫治小晴!”歐陽城主拉著自家夫人的手,沉痛的勸慰著激動的她。
“我生晴兒的時候就是難產,她從小身體就弱,如今她也是如此,老爺要我怎麼冷靜?老爺,我害怕呀!”
“夫人……”歐陽城主沉默了,歐陽雨晴是他親手接生的孩子。
“你彆着急,我們都出去,莫要影響到大夫!”歐陽火蓮威嚴的說道。
恍惚間又聽到產婆蒼老的跪安聲,接著歐陽雨晴感覺到一雙蒼老的手撫上她隆起的小腹,掙扎的坐起身來,毫不客氣的就給了那滿臉皺紋的產婆一個響亮的耳光,一屋子的鬨鬧聲瞬間被這一耳光給鎮住了。
歐陽雨晴粗重的喘了幾口氣,彷彿那一耳光就用了全身的力氣,過後就倒在了床邊的城主夫人懷裏。
“呀!”城主夫人的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這是怎麼了呀?”抱著懷裏的歐陽雨晴,任誰說什麼也不肯走。
“父,父親……”她的聲音微弱的就像是微風弗耳,可歐陽城主還是捕捉到了。他坐到床邊,聽到她一字一句的說:“如果父親堅持要殺我夫君,就不要,不要救女兒了……”
城主夫人也放開了歐陽雨晴,跪在城主面前哽咽的道:“老爺,切身從未求過你什麼,可如今,老爺就算不爲了阿晴,也要為姐姐想想,就算拖延些時日也是好的。”
歐陽城主滿滿的心疼化作陣陣嘆息,無奈只有妥協道:“宣高晨……大夫,快給二小姐診治!”
歐陽雨晴再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夜晚了,四周很靜,是那麼的晴朗,偶爾只有風吹過視窗樹葉的聲音,也覺得身上不再沉重,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正蔓延全身,呼吸也緩和了不少。
涼薄的月色下,她明明白白的看到有人靜靜的站在屋簷之下,長身玉立,一派清明之姿。
“長安秋夜淡薄,雖清爽但也易寒風刺骨,你剛剛生養,可禁不得風吹!”走近的高晨輕輕地擁著她,推著她挑開窗紗,扶著她走了進去。
歐陽雨晴恬淡的一直微笑著,任他擺弄她。
不管之前發生了任何事,哪怕僅僅只是爲了這片刻的相守,她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會為此失去些什麼,在她醒來還能看到他的時候,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她窩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竟然是呵呵的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