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臣就著繪著曇夜桃花的茶杯為自己也到了一杯茶水，和泡給姜離之的上等的竹山毛尖不同，他所泡的正是廊外開的正盛的曇夜桃花，這從嚴格意義來說，已不再屬於茶一行列。

    姜離之盯著他手中的茶杯看了許久，忽而對他一笑，說道：“我怎麼覺得，你這杯看起來似乎更好些？顏色豔麗，就好似一杯桃蜜餞！”

    周離臣低頭看了眼，他現在泡的是昨日剛摘下的的桃花瓣，自然是沒有退去它本身的粉嫩，現在泡在茶中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這曇夜桃花的味道可不像它的長相，苦澀不說，還有一點點古怪的糊味，雖然喝在肚裏提神醒腦，但味道確實讓人難以恭維。記得他第一次心血來潮讓下人沏了一杯，只不過剛飲了一口，便當著很多人的麵吐了出來，還噴了崔蘭一臉，那時的情景到現在想來，也是極為忍俊不禁的。

    姜離之不知道周離臣在想什麼，只當周離臣得了什麼好東西，捨不得吃，當下便伸手去搶他手中的茶杯。

    周離臣無奈一笑，笑罵道：“好好的作死嗎？你不是向來都愛喝竹山毛尖的嗎？今怎又貪起我這杯茶了？”

    周離臣到不是說像看姜離之出醜，只是一想到他那上房揭瓦的性子，周離臣也只好偃旗息鼓，免得又被他沒皮沒臉的纏上。

    姜離之一下子停下了動作，也不再和他鬧，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安安靜靜的坐到了一旁，端著自己的竹山毛尖細細品茗起來。

    周離臣邊啜茶邊偷偷望向姜離之這邊，見他一直未過來，也不知他現在存了什麼壞心思，一時竟有些緊張，覺得放心不下。

    正想著，卻忽而聽到坐於對面的姜離之幽幽的冒出一句來，“古人云，公子不奪人所好，你那茶……”他抬眸細看了周離臣一眼，才緩緩地說道：“很特別，只不過我倒是聽說近來，府裡那位，對此物甚是迷戀，你說說你們兩個是心有靈犀呢，還是你們暗中互有往來呢？”

    俗話說高處不勝寒，這大風河谷外的隘口處比起終南山來說是隻高不低，而這紫虛廊又位於隘口上方的錦官城中最高最險的建築，自是寒冷。

    下人們自入冬便早早燒了地龍，廊角內四角火爐都火旺的燒著，即使未關上門裏麵也是溫暖如春晝。

    屋外寒風蕭瑟，姜離之和周離臣不一樣，他自小便是嬌生慣養，從來就沒有吃過苦，自然是拒絕這份寒冷的。

    於是乎，面對想要將他丟出廊外的周離臣，姜離之也不得不屈服，以求得一份溫暖的安寧。

    兩人皆是相對無語，姜離之跟著周離臣蹭進更為溫暖的裏間，這才忍不住冒著風險問道：“喂，你說你們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周離臣連頭都未抬起，問道：“什麼問題？”

    真會裝……姜離之暗暗腹誹，開始幻想起對於周離臣來說，什麼打擊才能讓他面容失色？

    廊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夜晚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簷下的滴漏一聲聲的輕響。兩個大男人在一個空蕩獨立的空間裡，不禁有些尷尬，他突然很想劉天葉。

    周離臣臉上看不出喜怒，只道：“怎麼突然不說話了？你又在打什麼注意？

    姜離之連連擺手，說道：“不敢、不敢，你如今這性子是越發的刁鑽了，我可招惹不起！”

    周離臣聽聞，笑了笑，沒有說話。

    姜離之卻道：“近來發生了一件趣事，你知道是什麼不？”

    周離臣來了興致，不禁也有些好奇，便問道：“什麼事?總不會又是誰家女兒又嫁了一個混賬，又或者是又有誰家姑娘看上你了卻被你拒絕了吧？”

    語氣裡少不了挪揄，那沒有辦法，這隻能怪姜離之平日裏就不幹好事。他是什麼樣的人，周離臣可是一清二楚，自然不會因為他隨意這麼一說，就真的便勾起興致。

    姜離之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說道：“雖然不是這些事，但和你確實是無甚關係！”

    說話間，周離臣一個茶杯扔了過來，黑著臉問道：“和我無甚關係？那你剛剛所鋪墊的，都是可有可無的廢話了？”

    他恨的牙齦都癢癢，原本本不打算理他，奈何一個不小心又著了他的道兒，又上當被他耍了一回。

    茶杯本就沒有瞄準，姜離之往旁邊一挪也就躲過了，只不過，他可不是甘願吃虧的主兒。

    “哎，就算你沒能聽到自己想聽到，你也不能惱羞成怒吧！”姜離之義憤填膺的指責起周離臣，絲毫不介意周離臣的想法。

    照他自己的想法，是說周離臣反正恨他也不是這一兩天了，別人怕他，可他姜離之可不吃這一套兒。

    周離臣的臉又黑了幾分，悶聲問道：“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都是已經當父親的人了，就這麼一副德性？”

    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姜離之直咧嘴：“說的你好像自己做的有多好似的，你看看你自己，你還記得崔蘭什麼樣子嗎？她如今是個什麼境況你知道嗎？如此這般，你怎麼好意思說我？”

    周離臣聽的心中一痛，緩了半響，才喃喃的問到：“她……恨我嗎？”

    “不知道！”姜離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末了還不覺得解氣，繼而說道：“你覺得呢？你自己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你是她的話，懷著孩子九死一生的回來，看到你娶她的妹妹，你會怎麼選擇？”

    話一說出口，說實話，姜離之當時就後悔了。因為他發現，眼前的周離臣的難過不比崔蘭少。

    直到現在，若是要說，他姜離之佩服過誰，他不用多想，一定會直接說出周離臣的名字。

    別看平日裏，數他與周離臣鬧的最歡，關鍵時候，他也總是和周離臣分歧最大的那一號人，可他姜離之是真心佩服他。

    “我知道，她肯定受不了，我沒有要求過她原諒我，只是希望，今後的歲月，她能自己好好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