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抱膝縮在床角。

    在床外，男子大大咧咧趴在地上，伸手逗著兩隻剛剛吞吃掉肉膜的幼體小狗，樂此不疲，

    “叫爸爸！”

    嘰嘰嘰~嘰嘰嘰~

    “小智叫，小胖閉嘴！”

    嘰嘰嘰！

    胖乎乎沒脖子的矮胖跳蟲用骨質鉤鐮捂嘴，委屈。

    “現在小胖叫，小智閉嘴！”

    這次輪到眯眯眼的高個兒跳蟲委屈閉嘴。

    芙蕾雅敬畏地看著面前的場景，盡力往後縮了縮身子。

    跳蟲，雖然被蔑稱為小狗，其實是類似四足迅猛龍的怪獸，有著骨質鉤鐮、尖牙利齒、厚實骨甲和鋒銳骨翼，成年體一般能長到肩高兩米，衝撞起來幾乎如同一頭敏捷的巨象，其中的變異種甚至能飛行、鑽地、噴吐強酸。

    怪人逗弄著的兩隻幼體小狗，雖然只有巴掌大，還不大站得穩，但紫紅色的骨甲、骨刺、鉤鐮，都是一樣不少，還有那猙獰的面貌...

    “嘰嘰~”

    似乎感知到芙蕾雅的注視，被起名小胖的小狗忽然轉頭，對著芙蕾雅嘰嘰一叫。

    它是在叫媽媽，聽語調，有呼喚媽媽一起玩的意思。

    芙蕾雅嚇得一縮頭，她可不敢和這些小怪物玩。

    不過，

    等小胖轉過腦袋，她又偷偷盯著兩隻幼狗看了兩眼，不得不承認，這兩隻小狗，哪怕不考慮到它們詭異的自主意志，光看它們的長相，硬是要說猙獰恐怖，感覺是在侮辱真正長相可怖的異蟲。

    兩隻幼狗，矮肥圓被起名小胖的，脖子短沒脖子，矮墩墩，圓滾滾。

    走幾步就迷路，一不小心就抱著自己尾巴咔吧咔吧咬，看上去智力和視力都有問題被起名小智的，眯眯眼沒眼睛，高壯，憨實。

    一高一矮兩條小狗，醜歸醜，看久了居然有些詭異的萌感。

    尤其是它們在男子身邊蹭來蹭去，嘰嘰叫著撒嬌的時候，幾乎能讓人忽略它們的長相。

    連它們嘴後部，上下六根曲形骨鐮也不那麼可怖了。

    這一幕奇特的和/諧，但芙蕾雅不得不打破它。

    因為追兵隨時會到。

    硬著頭皮，芙蕾雅怯聲問：“它們，讓你感到開心?”

    頂著紅名的男子從地上別過臉，面無表情。

    芙蕾雅指指牆壁，“我看了你的病歷。”

    原木壘起的潮溼牆壁上，貼著一封封寫滿娟秀字跡的病歷，

    【陸離，男，十七歲，主訴：情感完全缺失...】

    【陸離，男，十八歲，主訴：情感完全缺失...】

    【陸離，男，十九歲，主訴：情感完全缺失（疑似智力殘疾）...】

    看樣子病沒治好，腦子還殘疾了。

    一般的精神疾病，芙蕾雅也有所瞭解。

    比如雙相情感障礙，就是有時候抑鬱，有時候躁狂。

    還有影視作品裏的常客：人格分裂、偏執症。

    芙蕾雅接觸最多的是反社會人格，無論合衆國體制還是帝國體制，不約而同都樂意將反社會人格的死刑犯編練成收割者部隊，讓他們在戰場上以死贖罪--不管是他們死還是別人死。

    而病歷上，陸離的症況很特別。

    醫師筆記中把他的病症和情感淡漠症做對比，情感淡漠是對任何外界刺激都缺乏情感反應，無喜無悲，就像是自己人生的冷漠旁觀者。

    陸離的情況更進一步，他完全沒有任何情感反應。

    芙蕾雅不能想象那是什麼感受。

    有些人天生沒有痛覺，於是身體很容易受到燒傷、殘缺...沒有痛覺報警嘛！

    沒有痛覺活著都很遭罪，完全沒有情感呢？

    “沒有感情，自然沒有痛苦。”

    陸離平靜道，重生三年來，莫得感情的他一直過得很佛系。

    沒有一切情感，自然超脫一切痛苦。

    芙蕾雅指指陸離眼睛，小心問：“你是修煉幽能出岔子了嗎？”

    陸離只當沒聽見。

    幽能，是浩瀚宇宙間唯一一種超凡力量--排除掉唯一父神的力量。

    幽能源自於心靈，建立在意志之上，星靈和異蟲的天賦來自於天賦，而對於人類而言，來自於基因突變。

    具備作戰等級-也就是PSI5級以上的人萬中無一。

    既然幽能源於心靈力量，那麼芙蕾雅猜測陸離是修煉幽能出岔子，搞壞腦袋，合情合理。

    但真相顯然不是這樣。

    為什麼重生回來會失去情感，陸離也不明白，也沒有動力去弄明白--好奇心已經離他而去。

    和幽能更沒有關係。

    上輩子，陸離是幽能等級達到PSI12級，也是幽能等級上限的恆星級強者，隨手能調集起恆星級別的幽能反應。

    但重生之後，他的幽能力量連點燃一堆潮溼的雜草都做不到。

    令幽能改變現實，需要意志力，意志力來自於強烈的願望--陸離已經完全失去了這種能力。

    他只是一個莫得感情，莫得目標也莫得錢，無慾無求的重生者。

    直到，

    陸離瞥眼看向在他腦袋前面蹦來蹦去，互相撕咬打鬧的兩隻小狗。

    異蟲，陸離上輩子屠戮的異蟲如星河沙數，連行星那麼大、蟲群的至高主宰都宰過幾頭。

    但這兩條有自我意志的小狗，讓陸離都感到驚奇。

    它們叫陸離爸爸的時候，奇異的在陸離心裏泛起一股昂揚向上的情感。

    甚至微弱的啟用了他的幽能力量。

    想要更多的快樂。

    陸離開口，“叫爸爸！”

    嘰嘰嘰！

    兩隻小狗爭先恐後叫爸爸，搶著來舔陸離的臉，後者就癱在地上，隨便它們舔。

    “它們的舌頭上佈滿了三角形的倒刺。”

    芙蕾雅忍不住提醒。

    陸離瞥都不瞥她，他的臉還好好的，顯然，現在兩隻小狗舌頭上的倒刺還很柔軟，沒有硬化成鋒利的角質。

    偷瞟了一眼陸離頭頂的【不赦】紅名，芙蕾雅怯怯道：“你的罪孽...”

    這下，陸離瞥了芙蕾雅一眼。

    強烈的幽能流光從他眼角溢位。

    芙蕾雅小心臟一抽，知道這是不能問的問題。

    好在，陸離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變回懶洋洋沒骨頭的樣子。

    激盪的幽能波動也停歇，順帶著，他頭頂的紅名也暗淡、破碎。

    芙蕾雅臉色煞白，咬咬嘴唇，卻還是強撐著道：“我們必須逃出叢林，回到合衆國的基地去，我這裏有絕密軍情，我不能死在這裏，絕對不能！”

    陸離躺在地上，無動於衷。

    芙蕾雅眼中又泛起淚花，“我可以付報酬！只要你說，只要我有！”

    唰！

    陸離撥開趴在他長髮上一頓胡舔的雙狗，霍然坐起，兩眼放光，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