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強盜般佔有裴衍的竹屋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當初他勸過謝寧，可謝寧不聽勸，還對他說裴衍早被逐出仙界，也已好些年沒在眾仙面前出現，怕是明白自己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而裴衍的住處終年縈繞著仙氣，對於修煉有極大的幫助，於是青禾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由謝寧去了。

    他甚至想過裴衍歸來時發現自己的竹屋住進新人，會有什麼反應？

    裴衍會生氣，可僅限於生氣。

    衍仙尊品行高雅，待人隨和，不會因謝寧住進他的竹屋大發雷霆。

    可他猜錯了。

    在感應到他送給謝寧戴在脖子上的法器破碎時，他就朝著謝寧所在的方位趕來。

    謝寧在家。

    在本屬於裴衍的家。

    離竹屋越近，青禾的心就越往下沉。

    他好像從未真正認清他的朋友。

    現在，裴衍站在他對面。

    面上含著和風般的笑容，眼底卻沒一絲笑意，只有徹骨的冰冷。

    青禾張了張嘴，強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咬碎了牙道歉：“我教導無方，代我的徒兒謝寧向你道歉——”

    “不道歉！”青染猛地抬起頭，眼睛裏迸射出憤怒與仇恨，“他跟魔尊燭九陰在一起，早被仙界除名，現在還打傷寧哥哥——”

    “閉嘴！”青禾厲聲喝止。

    青染長這麼大從未被父親吼過，她眼中的憤怒與仇恨輕輕晃了下，便飛灰般彌散。

    裴衍看著青禾臉上的脆弱與破碎，感到很興趣。

    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看待事物簡單粗暴，認為所有人所有事都非黑即白。

    很天真，很單純。

    很無可救藥。

    不過沒關係，在經過世界的毒打後，就會明白每個人每件事，甚至這個世界，都會有很多種顏色。

    有奼紫千紅的白，有色彩斑斕的黑，還有漫無邊際偶爾會亮光閃爍的灰。

    裴衍眼睛直視青禾，笑問：“你要保他？”

    青禾袖中的手無意識收緊，他堅定道：“我是他師父。”

    又一個爛好人。

    不知道結局會不會跟原主一樣？

    裴衍放青禾三人離去。

    不過離去之前，裴衍將謝寧進入龍冢，把一截龍骨移植到自己體內的事告知青禾。

    青禾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

    裴衍輕輕笑了一聲，送上最真摯的祝福：“希望你能教好他。”

    青禾三人離去後，竹屋被夷為平地。

    沾染了謝寧氣息的所有東西全都化為齏粉。

    平地之上新建起了一座竹屋，同裴衍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裴衍看著燭九陰抬一下手指，動一下手腕，竹子就彷彿進了工廠流水線一般，秩序井然地成為竹床、竹屋、竹椅、竹屋。

    “好厲害。”裴衍拈一顆葡萄送到燭九陰嘴裏。

    燭九陰把裴衍拉到自己懷裏。

    燭九陰嘴裏的葡萄到了裴衍嘴裏。

    你追我趕，滾來滾去。

    終於，葡萄不堪重負破裂，濺出酸甜的zhi水。

    裴衍臉頰泛着潮紅，眼裏漾著水波，喘吁吁地問：“有沒有怨我放謝寧離開？”

    燭九陰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