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開眼，入目雪白的天花板。

    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直往鼻子裡鑽。

    最令裴衍感到窒息的，是一聲高過一聲，直往耳朵鑽的哭嚎。

    魔音貫耳，生不如死。

    裴衍艱難地轉過臉。

    隔壁床上是一名小孩。

    小孩虎背熊腰，下巴上的肥肉至少有三層。

    此時小孩正被一名男人緊緊抱在懷裏。

    應該是小孩的爸爸。

    閃著寒光的針頭逼近小孩，小孩面色煞白，渾身抖成篩糠，卻是劇烈掙扎。

    一邊掙扎一邊爆發淒厲的哭嚎。

    遭受小孩音波攻擊的護士職業素養極高，面上帶著微笑，柔聲安撫小孩“別怕”，與此同時將針頭快狠準地扎進小孩手背上的血管。

    行水流暢，一氣呵成。

    裴衍心裏忍不住為護士鼓掌。

    韭菜氣息飄入裴衍鼻子。

    裴衍目光越過小孩，落到小孩隔壁的床上。

    是一對夫妻。

    男的遞給女的包子，女的開心地咬了一大口。

    韭菜包子。

    咕咚。

    裴衍吞了口口水。

    好餓。

    裴衍左手背上扎著針，正在輸液。

    裴衍右手掀開腦袋下的枕頭，又掀開身上的被子。

    在靠牆的床裡側找到了手機。

    一邊下單點外賣，一邊接收原主的記憶。

    朝衍，大學畢業一年，大四時透過校招進到XX大床。

    便開始996.

    早上九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從週一到週六。

    後來工作表現出色，996成了007。

    0點上班，0點下班，從週一到週日。

    為公司奉獻自己的光和熱。

    然後——

    進了醫院。

    這一病便像打翻了多米諾骨牌。

    原主開始頻繁地請假進醫院。

    原本屬於原主的工作被分攤到了原主的同事身上，一次兩次還可以，可次數多了，便逐漸引起不滿。

    公司不養閒人。

    大公司，更不養閒人。

    你走了，下一秒就有人接你的班。

    “嗡……嗡……嗡……”

    “嗡……嗡……嗡……”

    來電人Ms.王。

    裴衍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滑動手機螢幕接通來電。

    “小衍，你好了些嗎？”

    小衍。

    很親切。

    可卻是要辭退裴衍。

    裴衍輕笑：“多謝王姐關心，我已經好多了，明天就能回公司。”

    手機那頭默了一瞬，隨即口吻更加熱切：“好多了就好，你明天到公司之後，能先來我這一趟嗎？我有一些事想同你說。”

    裴衍裝作沒聽懂Ms.王的言外之意。

    傻傻地道：“我明天一到公司就去找你。”

    結束通話電話。

    掃一眼橫在自己床尾的小桌子。

    膝上型電腦靜靜地躺在裴衍的腦袋邊。

    原主昨晚凌晨一點，還趴在電腦螢幕面前做報表。

    叮咚——

    手機進入訊息。

    是原主的上司：“你昨晚發我的報表我看了，有幾處錯誤，我給你標了出來，你把我給你標出來的錯改了，再發給我。”

    叮咚——

    第二條訊息緊接著進入，依舊是原主的上司：“報表急用，一小時之內改好發給我。”

    裴衍看著上司的訊息。

    腦殼突突地疼。

    生活太難了。

    社畜的生活，更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