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老人的故事纔剛要開始，就被一群童稚的小朋友們打斷。

    “爺爺爺爺，我們不要聽很久很久以前，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就不能說點新鮮的嗎！”

    “就是就是，我不要聽童話書上的故事！”

    孩子們鬧騰著將他手上已經破了皮的童話書合上，想讓老人說點不一樣的故事。

    老人不僅沒有氣惱，反而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孩子們替他搖晃著扶手椅，老人望著天邊的夕陽，緩緩道起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童話。

    那有關一座名叫亞特蘭蒂斯的海底古城，那裏生活著許許多多的人魚，但與其他童話中人和人魚不同的是，它們與人類的關係並不好，直到——

    一條人魚與人類相愛。

    人魚世世代代和人為敵的詛咒似乎得以解除，水下與大陸之間再也沒有了隔閡。

    “爺爺，能不能再多說一些關於那隻人魚的事情？”孩子們聽得入了迷，他們很喜歡那條人魚。

    可惜晚餐時間已經到了，身後的門被推開，端著餐盤繫着圍裙的身影好奇地湊了上來。

    “西西弗斯，你又在跟孩子們說什麼？”

    老人看見他似乎就覺得安心，臉上的笑容更甚：“沒什麼，快點開飯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孩子們雀躍著繞過白凜朝餐廳裡跑去，今晚有他們最愛的火雞餡餅和咖哩麵。

    剛來時，他們並不是很能理解，這間房子的兩位主人為何年齡差距會如此之大，不過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白凜並沒有立刻進屋，他在西西弗斯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陪他一起看著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天邊。

    “白凜，我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西西弗斯望向白凜的眼神充滿愛慕，也隱含著一絲悲哀。

    他早就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已是走路都困難的垂垂老人。

    但白凜因了人魚族血統的關係，即使失去了尾巴，還是比人類的壽命要長得多，現在他跟當初相比並沒有什麼變化，面目還是一樣精緻，只是從總是喜歡粘著他的小可愛變得更加安靜懂事了。

    白凜也望著他，不由得伸出手來，似乎想要將西西弗斯臉上的皺紋都抹平。

    “沒關係，我會陪著你，就像你當初陪著我那樣。”

    他微笑著，將餐盤上的碗端起來，一點一點給西西弗斯喂湯，絲毫沒有嫌棄的意思。

    西西弗斯的心情依然低落。

    “我去世以後……”

    他還沒有說完，白凜卻立刻用手指擺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西西弗斯，你和孩子們說過了，這是一個童話，童話是不應該有結尾的，不是嗎？”

    看著愛人一如往昔俏皮的眼神，西西弗斯終是笑了。

    是的，人生雖然有終結，童話卻永遠都沒有結尾。

    一個人的肉身的消亡，並不能代表死亡的終結，真正的消失是從他被忘卻開始的。

    白凜往後會過很久的一段沒有西西弗斯的日子，可他不會忘記西西弗斯，那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便不能算死去。

    “下個月再去領養一個孩子吧？”

    白凜緊握著西西弗斯的手，眼裏滿溢著幸福。

    他只想抓緊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