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劉程平微微的皺了皺眉，臉上也顯露出了一絲錯愕。

    “可是什麼？”

    面對著他的詢問，就連站都已經站不穩了的劉琦又一次笑了起來，緊接著在下一刻，劉琦那宛若咆哮一般聲音便打破了夜色中的那份寧靜。

    “可是，我不會走！”

    說完，劉琦的聲音突然微微的頓了頓，隨後他便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劉程平的面前，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一定以為我現在喝醉了，對麼？”

    “你小子猜的沒錯，哥哥的確是喝醉了，不過區區幾杯酒還不至於讓哥哥失去理智，而且如果哥哥沒有看錯的話，我剛剛應該是從你小子的眼中看到了嘲諷，如果我真的同意了你的建議，那麼我想……”

    “你小子在感到慶幸的同時，回頭還會再批評一下婉兒，說她看錯了人，你說對麼？”

    劉琦那滿口的“你小子”，以及“哥哥”的自稱，使得劉程平的面色逐漸變得有些陰沉，隨即他就好像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一般，嘴角又漸漸地揚起了一抹弧度。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願意，所以你才選擇了留下來？那麼很抱歉，我依舊還是人為婉兒她看錯了人。”

    “是，你說的沒錯，如果你直接選擇了離開，那麼老子的確會看不起你，可是如果你選擇了留下來，老子依舊還是會看不起你！”

    劉程平那突如其來的話語，使得劉琦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你有留下來的資格麼？你留下來，除了送死，還有其他的結果麼？憑藉着你的才華，我相信只要你能夠活下去，那麼就一定能夠闖出一片天地，可是前提是……你必須活著！”

    “一個死人，哪怕是那個死人是曾經的天之驕子，其他人在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心中最多也只是會感到惋惜，又或是嘆一口氣，說上那麼一句‘天妒英才’，除此之外，你覺得那具屍體還能夠得到什麼？”

    面對著劉程平的詢問，劉琦漸漸地陷入了沉默之中，而來自於劉程平的聲音，則依舊還在他的耳畔迴盪著。

    “因為只有活著，纔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夠活下去，你的未來就會有無限的可能！許多年後的某一天，或許當你再次出現在老子面前的時候，你已經變成了一個需要老子去仰望的存在，而到了那個時候，老子現在對你的那些蔑視，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你現在卻告訴我，說你要留下來？說你要去送死，那麼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老子憑什麼要看得起你？又或者……老子憑什麼要對一具屍體去另眼相待？”

    望著光幕之上的那兩道身影，佇立在光幕前的劉琦同樣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在他的雙眸之中，則充滿了期待。

    他在期待著，光幕之中的那個他，接下來究竟會用怎麼話語去回答劉婉的父親。

    在光幕之中的那個他說出了那句“可是”以前，劉琦並不曾想到，那個將他逼到了絕路的問題，竟然早已經在他的心中產生了答案。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

    可是在很多時候，“敵人”其實並不是最正確的那個答案。

    因為在絕大多數的時候，最瞭解某一個人的，永遠是那個人自己。

    如果有一個人就連自己都不瞭解自己，那麼別人又怎麼會去了解那個人呢？

    可是就在那一刻，劉琦卻突然發現……

    他一點兒也瞭解他自己。

    他竟然不知道，那個讓他無比困擾，甚至把他把他逼到了絕路的問題，竟然早在他依舊處於醉酒之中的時候，便已經給出了答案。

    而就在這時，一陣有些刺耳的笑聲又再一次傳入了他的耳畔。

    笑聲的源頭，來自於他面前的那一道光幕，來自於光幕之中的另一個他，那個處於醉酒之中的他。

    “哥哥不得不承認，你小子說的對，都特麼變成一具屍體了，誰還會在乎老子的感受啊？誰特麼還會再給老子什麼臉不臉的，可是我想問一下，你小子怎麼就那麼的肯定，肯定只要哥哥留了下來，就一定會死呢？為什麼老子就不能安安心心的活下去呢？”

    望著劉琦那搖搖晃晃的身影，以及存在於他臉上的那種驕傲，劉程平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驕傲，彷彿已經深入到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這種驕傲的人，劉程平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比如說陳立峰，在他看來，陳立峰就是一個驕傲到了骨子裏的人，可是同時他也很清楚，陳立峰擁有驕傲的資格。

    然而……

    這個名叫劉琦的年輕人，又有什麼驕傲的資格呢？

    根據他的調查，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一個半月以前還是一個傻子，甚至因為不會與其他人進行交流而險些死在了戰場之上的傻子。

    像這樣一個傻子，又什麼值得他去驕傲的呢？

    劉程平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想著想著，劉程平又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後便若有所指的向着劉琦說道：“驕傲，是一件好事，可是驕傲這種東西，不能太過了，如果太過了的話，那麼就變成了狂妄，而那些狂妄的人，往往都是死的最早的那些人……”

    “你覺得我這是狂妄？”劉琦笑著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人，隨即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劉琦的否定，使得劉程平微微的愣了一下。

    “難道不是麼？”

    面對著劉程平的反問，劉琦又一次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便漸漸地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滿臉認真的向着他問道：“你覺得，當朝陛下最害怕的，應該是什麼？”

    劉琦那突如其來的詢問，又一次讓劉程平愣在了原地，而他的目光，則下意識的掃過了四周，看上去就好像在尋覓著什麼一般。

    在不知不覺間，碩大的院落早已經變得空無一人，除了他與劉琦，以及一旁的夏山和那個小女孩，再也沒有了其他人的身影，而這也正是劉程平想要看到的。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接下來談論的內容，將會涉及到某種禁忌，而如果讓其他人探聽到了他們的交談，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就將會是殺身滅族之禍。

    緊接著在下一刻，他便再一次將目光轉向了面前的劉琦，隨即便沉聲說道：“武將專權。”

    然而，在得到了他的回答後，劉琦卻突然笑著向他搖了搖頭。

    “不，你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