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心聽後，黛眉緊蹙：“真是個不肖子！既好賭，又沾染毒癮，竟然連家傳老店的房契都給抵押了，簡直無可救藥！”

    再優渥的家庭，倘若真攤上這麼個敗家子，金山銀山恐怕也得耗空。

    “楚夫人說的一點沒錯，這孩子實在令我太失望了！”不知何時，榮鳳鳴已走了進來。

    顯然沐雨心剛纔的話他都聽到了。

    龍九趕忙說道：“是我把小旭的情況說了，榮老哥不要誤會。”

    “對不住，榮老伯，我不是有意背後議論。”沐雨心臉色微紅，也有些不好意思。

    “無妨，楚夫人快人快語，說的也正是大多數人的直觀看法，我並沒有怪責的意思。”

    榮鳳鳴親自給三人倒茶，聲音低沉繼續說道：“唉，子不教，父之過，我常年忙於店鋪經營，對兒子管教很少，這纔沒留意他走上歧途，導致今日苦澀處境。”

    楚雲凡留意到榮鳳鳴的複雜表情，忽然開口道：“榮老伯，令郎走到這一步，不光他自己以及您疏於管教的原因，恐怕其中還有其他內情吧？”

    “不錯，楚先生目光如炬，說得一語中的。老夫這些年自認為閱人無數，不過像你這樣頭腦聰慧，善於捕捉細節的年輕人，老夫還是生平僅見。”榮鳳鳴目光中滿是讚許之色。

    他深深望了龍九一眼，心中對老朋友能找到這麼沉穩幹練的年輕人來幫自己，很是感激。

    “難道說，是有人故意一步步引you他，學習賭博，染上毒癮，乃至抵押房契？”楚雲凡心中一動，迅速抓住了某些關鍵點。

    榮鳳鳴眼中閃過詫異，鄭重點頭：“楚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失去老店之後，我從小旭口中詢問細節，才發現，背後策劃這一切的黑手，正是方宏達！”

    榮鳳鳴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除了方宏達之外，還有一個人，叫榮福，原來是我店裏的掌櫃，他跟方宏達裏應外合，完成了這場騙局！”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店裏有內鬼，熟悉每個人的品性，再結合外部主謀策劃，想不中招都難。

    “這個榮福真可惡！他後來怎樣了？拿了錢跑了？”沐雨心有些氣憤，隨口問道。

    “他現在是方宏達的走狗，就留在店裏，做了老闆。”榮鳳鳴神色感慨，話裡非常苦澀，“不過，我聽說，他因為不懂經營，名聲在古玩街又很臭，這才一個月就快倒閉了，經過方宏達同意，正準備把店盤出去！”

    龍九也說道：“我也是聽說了這些，這才特意請楚先生過來幫忙的。”

    談話到了這裏，楚雲凡心裏已經明白了大概。

    方宏達爲了得到榮家老店，使用空手套白狼之法，買通或者控制了榮福，與他一步步配合，把榮鳳鳴的兒子算計了，搞到了老店房契。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卻是環環相扣，容不得半點破綻。

    就這份深沉心機，可以看出，這個方宏達絕不簡單。

    只可惜，耍弄手段行，誠信經營卻搞不來，好好一個老店，在他們手中就是轉不動。

    正因如此，這纔有了盤店套現的傳聞，也使龍九和榮鳳鳴意外獲得一個重新收回老店的機會。

    “嗯，基本情況我都瞭解了，帶我去見見你兒子吧。”楚雲凡眉梢一挑，淡淡道。

    “這……”榮鳳鳴有些為難，“不是不行，只怕唐突了楚先生，讓您見笑。”

    “沒事，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我有意處理此事，就會盡我最大努力。”楚雲凡起身。

    “那好吧，這邊請。”榮鳳鳴躬身帶路。

    幾人隨著榮鳳鳴來到偏房。

    偏房的門從裡面鎖著，榮鳳鳴拍了拍門，叫道：“小旭他媽，開門。”

    “吱呀”

    偏房的門開啟，露出一張憔悴的婦人臉龐，面色有些蠟黃，頭髮也有些凌亂，來不及打理的樣子。

    “楚先生，請進。”榮鳳鳴很有禮貌地把幾人讓進去。

    偏房很狹小，光線比較暗，屋子裏擺設極其寒酸，除了簡單的桌椅，就是靠牆的一張單人床。

    單人床上，蜷縮著一個側躺的清瘦青年人，手腳都被鎖鏈捆綁著。

    楚雲凡這才明白，初來時聽到的叮呤噹啷的聲音，就是這鎖鏈聲。

    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青年，這就是榮鳳鳴的兒子榮旭了。

    他面目蒼白，嘴脣乾裂，看起來死氣沉沉的，給人生無可戀的感覺。

    榮旭頭髮有點長，而且亂糟糟的非常油膩，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面貌，活像個剛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乞丐。

    “小旭，乖，你吃點東西吧！媽求求你了，再不吃身體會扛不住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也不想活了……”榮鳳鳴的妻子端著一碗米湯，眼眶紅了，幾乎是在哀求。

    榮旭動也不動，髒亂的頭髮後，眼神空洞。

    “小旭，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爸媽都不怪你，但你要儘快振作起來啊！”榮鳳鳴也是在一旁勸道。

    他的話音未落，榮旭突然情緒激動，猛地跳了起來，大吼大叫：“我不吃！你們滾！都別管我，讓我死！我就是個賭棍！就是個癮君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我輸掉了榮寶齋！輸掉了家裏的一切！誰再攔著我死，我就帶著他一塊兒死！”

    他這突然的大吼大叫，牽動手腳上的鎖鏈嘩啦嘩啦作響，再加上他那猙獰的表情，看起來極為駭人。

    “他……是不是瘋了？”沐雨心躲在楚雲凡身後，有些害怕。

    “他只是受了太多刺激，萬念俱灰罷了。”楚雲凡低聲安慰。

    榮鳳鳴夫婦都是一臉尷尬，重重嘆著氣說道：“各位請先出去吧，小旭這孩子……唉！”

    龍九眼神詢問：“楚先生？”

    “你們都出去，我來跟他談談。還有，把他手腳鎖鏈鑰匙給我。”楚雲凡淡淡開口。

    “楚先生，這樣不妥，小旭現在情緒失控，怕傷到您……”榮鳳鳴夫婦對望一眼，很是擔憂，猶豫不決。

    “榮老哥，嫂子，你們倆就聽楚先生的。”龍九對楚雲凡極其信任。

    榮鳳鳴夫婦將信將疑，把鑰匙交給楚雲凡，然後和沐雨心以及龍九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