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大壯的謝禮
根據鬆壽帶來的訊息,大壯將他媳婦用一張破竹蓆裹身送出去燒了,連個墳墓都沒有留下。
因為按照當地習俗,女人死於坐月子,是不能進祖墳的。
大壯家雖然死了人,但連日來卻一直沉浸在喜得貴子和雙雙有喜的喜慶之中。
吳偉雖然不是女人,但卻覺得十分氣憤,傳宗接代少不了女人,但女人因為傳宗接代而戰死沙場,卻沒有資格進入祖墳,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吳偉真後悔讓阿方救了那兩個小子。
當然,阿方那就更不用說了,聽到這些氣得飯都不想吃了。
所以,自從那天,吳偉和阿方就再也沒去過大壯家,每天都是鬆壽過去給那個孩子看病。
不過,阿方真是個宅心仁厚的醫者,她雖然沒親自去看,但十分關心那孩子的傷情。
因為那一道傷口是她不小心造成的,如果這個孩子因為這個原因而夭折,她真不知會何等揪心。
好在到了第三天,那孩子頭上的傷口開始癒合了。
據鬆壽說,那兩個孩子長得十分健壯,每個孩子都在六斤以上,完全繼承了他老子的優良基因。
而這也正是造成他們母親難產的主要原因,阿方說,那女子身高不足五尺,而且瘦骨如柴,從懷上這對雙胞胎那天起,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
第三天下午,原先生收藥順利歸來。
正當鬆壽繪聲繪色向原先生表功之時,忽然聽到門外嗩吶聲聲,樂鼓咚咚,一群人舉著一面錦幡,抬著一頭肥羊,吹吹打打進了藥堂的院子。
大壯親自舉著錦幡走在最前面,進了院子,他爹走到原先生面前,恭恭敬敬敬了一禮,說道:
“原先生,我代表我們全家向你道謝,謝謝你們救了我家的一對孩兒!我們無以為報,只請你收下這麵旌旗和這頭羊,我們向你施禮了!”
說完,這群人就在院子裡向原先生行跪拜之禮,原先生連忙將那老者扶起,並招呼其他人起身。
“使不得,使不得,”原先生客氣地說,“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你們不必這樣客氣。”
原先生雖然嘴上客客氣氣,但拿來的東西還是一樣不少地收了下來,看著旌旗上用絲線刺繡的“妙手醫者,重生父母”幾個大字,笑得都合不擾嘴了。
不過,當他發現對方抬來一頭活羊,馬上為難道:
“我雖然食肉卻不殺生,我們又是醫者世家,這羊恐怕我們無法收……”
吳偉一聽這話,怎麼覺得那麼彆扭,吃肉不殺生,這不即當女表子又立牌坊的男版嗎?
“送活羊這是規矩。”大壯上前一步說道,“既然這樣,我將它帶回去,親手宰殺,再將肉送回來。”
說著,大壯正要拉著羊回去,忽然鬆壽說道:
“且慢,只要你一刀將他捅死,其他事就不勞你費神了。”
“這又為何?”原先生不明白地望著鬆壽問道。
“我們有用,爹你別問了。”鬆壽神秘地說道。
大壯一聽,一手按住羊脖子,一手抓住羊頭一擰,只聽嘎巴一聲,那頭羊連聲音都沒出一聲就倒地而亡了。
在場的人無不唏噓,這大壯可真是名副其實啊,真可謂殺羊於無形,兵不血刃啊。
“這樣可以嗎?”大壯望著鬆壽問道。
“嗯,太好了,不見血更好。”鬆壽說道。
吳偉立即就明白了鬆壽的意思,這傢伙有時候還很機靈的。
等大壯他們離開,鬆壽繼續把經過講完,最後說道:
“爹爹呀,你也知道,月房那種地方是我們男人不方便去的地方,這次要不是阿方,這旌旗和羊是賺不來的,你就答應讓她跟著我學習吧。”
原先生雖然保守迂腐,但他不傻,這活無論是他還是他兒子,誰也幹不了,只能是阿方了,反正也是他家裏的人,只好點頭同意。
“阿方,這羊歸你了,去把它解剖了,然後將內臟一件一件地放回原處縫好……”鬆壽人模狗樣地學著吳偉的口氣說道。
“噯!”
阿方說著走了上來,手裏早就拿著工具包。
幾個人一起動手,將羊架在一塊門板上,由阿方主刀,鬆壽協助,吳偉在一邊指手畫腳。
可吳偉心裏很清楚,現在他的“指導”已經可有可無了。阿方能做出來的他未必能。
這隻羊還正好是頭母羊,雖然肚子裡沒崽,但這樣的身體,無疑是最好的標本。
阿方知道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做的非常仔細。
大壯媳婦的死對她刺激很大,她給自己立了一個誓言,一定要學好這個技術,再不能讓自己的姐妹白白丟掉性命。
解剖這隻羊整整花費了一個下午,阿方只用一把手術刀,就把整隻羊解剖成了無數的小塊,就連每根骨頭都是完整的。
原先生親自拿著兩條羊腿去廚房炒肉,他們三個則又開始研究如何製作羊腸線了……
這一天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難忘的一天。
對原先生和鬆壽來說,他們家現在又多了一項賺錢的醫術,而且幾乎像是白撿來的一樣,沒花幾個錢。
對阿方來說,今天她開啟了自己全新的人生篇章,不管自己最終能不能如願以償,但她已經意識到,她不再像以往那樣只是一個任人使喚的小丫頭了。
對吳為來說,表面來看他什麼也沒有得到,無論是名譽還是金錢,都與他沒關係。
但透過這件事,他體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價值觀,那就是——失去,也是有價值的。
第二天發生的事,再一次證明了吳偉的領悟。
剛吃完早飯,河灣家的老管家出現在了藥堂的院子裡,向原先生施了一禮,彬彬有禮地說道:
“我家主公身體有恙,想請先生前往一看,不知先生有空否?”
地主家的老管家能出現在他們的院子裡,已經讓原先生倍感意外了,一聽說要給莊主看病,他都有點不相信自己耳朵了。
貴族家對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請江湖郎中看病,這是窮鬼的作法,貴族怎麼會做呢?
不過,仔細一想,馬上就知道了原因,現在,他家救下了大壯家的兩個孩兒,已經是傳得全村人人皆知,莊主想必也動心了,神醫可不是江湖郎中。
當原先生聽明白了管家的話,就假惺惺地說道:
“莊主乃萬金之軀,我等鄉野愚醫豈敢妄加醫治?”
“哎,先生不必過謙,今非昔比,先生已經美名遠揚,怎麼會是愚醫呢?先生如果不肯賞臉,你讓老夫我這張臉哪裏放?是不是?”
“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既然莊主大人看得起在下,在下哪敢不從?一休,你去帶上我的藥箱,我們去莊主府上出診?”
“噯!”吳偉應了一聲,急忙取了藥箱挎在肩上,跟著原先生他們出了大門,向着城堡方向走去。
第一次進到莊園裡,吳偉感覺新奇無比,不免多看了幾眼。
莊園裡的房屋與外面的村莊截然不同,五進的大院子,一襲的青磚瓦房,曲徑迴廊,房間多得數都數不清。
院子裡青石鋪路,亭臺樓閣,花壇水榭點綴其間,十分幽靜。
吳偉知道,貴族家禮儀講究很多,可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不免有點緊張,只看了幾眼,就再也不敢東張西望了。
好在這兒的人穿著也很講究,很容易辨別誰主誰僕,但凡穿著不像下人的,原先生都停下來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吳偉也只好依葫蘆畫瓢,照做不誤。
他們很快來到一幢很闊氣的房子前。
在廊下,原先生脫了鞋,小心地走上臺階,吳偉也學著他的樣子去做。
吳偉馬上意識到了,這兒貴族的住房和禮節,用的是古代日本的那一套。
不,嚴格來說是大唐風格,因為古代日本的許多東西,都是從大唐那兒學來的。
原先生來到門口彎腰向門裏行了一禮,說了一句:“見過莊主”,然後才走了進去,吳偉就知趣地跪坐在門口待命。
這地主老財家的屋內更是奢華闊綽,房頂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地板擦的油光錚亮,像噴了烤漆一般,幾乎能當鏡子照了。
莊主河灣四郞正半躺在病塌上。
他雖然年僅四十多歲,但面容憔悴,瘦骨如柴。
這時他正雙目緊閉,一家人圍著他,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緊緊握著病人的一隻手。
“見過二奶奶。”原先生上前行禮。
老太太微微頷首,算是還了禮,然後輕輕地拍了拍病人的肩膀,說道:
“我兒,原先生到了,你醒醒,他要給你瞧病。”
病人微睜雙眼,睡眼惺忪地望了原先生一睜,忽然像見了鬼一樣大驚失色道:
“別過來……三哥……不是我!”
那樣子,好像被人追到窮途末路而不顧臉面地求饒一樣。
“娘在這兒……不怕,這是原先生,他來給你瞧病來了。”老太太說著,趕緊抓緊病人的兩隻手,病人這才慢慢平靜下來,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
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原先生時,就馬上裝作沒事似的向原先生點了點頭,但發現坐在門口的吳偉時,又神經質地問道:
“他是誰?”
“他是原先生的新夥計!”老太太說。
“噢!”河灣四郎好像明白了,但還是有點怕似地盯著吳偉看。
“別怕,把眼睛閉上,讓原先生為你瞧瞧。”老太太像哄三歲小孩一樣哄著自己年過四十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