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得到了那場刺殺確切的資訊，吳偉下午早早就回了家，想把這些資訊分享給家人。

    這是個息信閉塞的時代，好多資訊不靠口口傳播，老死都不會知道的。

    吳偉回家的時候，阿正和阿佳正在吃飯，但他吃過了，就坐在一旁一邊看他們吃，一邊講白天聽到的訊息。

    “你們知道那個刺客想刺殺誰嗎？”吳偉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說道，“那是永春山的宗主永春仁派出的刺客，想刺殺他的親兄弟虎少爺……”

    吳偉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阿正一驚，手中的碗筷就“啪啪”落地了，飯菜撒了一地。

    而吳偉和阿佳，也被阿正的反常表現嚇呆了，怔怔地望著阿正。

    這種場面凝固了差不多好幾秒鐘時間，阿正才首先反應過來，急忙去收拾地上的碗塊。

    但吳偉發現，阿正的手抖得十分厲害，幾乎不能持物，於是，他就幫著把地上的碗筷收拾了。

    吳偉心中立即產生一個疑問，難道阿正與這個虎少爺有關係？

    爲了驗證這個假設，吳偉馬上補充道：

    “不過，那個虎少爺沒事，反而是派去刺殺他的那七八個刺客幾乎全軍覆沒，只溜走了那一個……”

    吳偉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阿正，但由於阿正急忙蒙上了臉，他也看不出她的表情來。

    但從阿正的行動來看，這句話雖然好像起了點作用，但作用不大，阿正仍然渾身發抖，再也沒心情吃飯，就急急去廚房收拾去了。

    不過，吳偉想了想，馬上就推斷出了原因。

    按照原先生的說法，這個虎少爺是個受人尊敬的人，甚至到了將他當活菩薩的地步。這樣一個人，被無知的百姓奉為聖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當阿正得知她救了一個刺殺聖人的人，她內心的那種自責與愧疚是可想而知的。

    更何況阿正是一個禮佛的人，卻去幫助一個想加害菩薩的人，這種自責，是無以言表的。

    想到這裏，吳偉來到廚房門口。

    阿正正背對著他洗涮鍋碗，他就靠在門框上說道：

    “師父，你也不必這樣自責，反正這場刺殺也沒有成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當時又不知道實情，這能怪你嗎？

    再說了，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十級佛土，說不定你救了這個刺客，他會以此為戒，悔過自新，等於你拯救了一個靈魂……”

    吳偉的話阿正似乎一句也沒聽進去，一邊洗碗，一邊還騰出一隻手去抹眼淚……

    原先生家。

    早上，原先生被外村人請去出診了，吳偉他們三個人一直忙到中午，看沒有了病人，鬆壽也溜出去玩去了，藥鋪只剩下阿方和吳偉。

    沒事時，吳偉就坐在廊下休息，但阿方是個閒不住的人，見藥鋪沒事，就去擺弄那些晾曬的藥材。

    阿方平時很少說話，總是默默無聞地低頭幹活。

    不過，和她混熟了，在沒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她也會開點小玩笑。

    一開始他們都默不作聲，誰也不想說第一句話，可忽然她停下來，望著吳偉莞爾一笑，但只笑不語，讓吳偉有點不自在。

    “你笑什麼呢？”吳偉終於忍不住地問道。

    “我覺得你們那一家子很好笑……”

    “有什麼好笑的？”吳偉知道她說的“你們一家子”是誰。

    “啞巴是尼姑，阿佳是小尼姑，你又是和尚，你們家好‘特別’啊！”

    阿方故意把特別拉的很長。

    吳偉覺得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但他又不想讓阿方難堪，於是問道：

    “阿正他們只不過住在破廟裏，怎麼就成尼姑了？”

    “怎麼，你還不知道他們的來歷？”阿方吃驚道。

    是啊，吳偉確實從來沒問過他們的來歷，經阿方這麼一提醒，確實好奇起來，就坦誠道：

    “那你給我講講。”

    阿方一邊翻動藥材，一邊娓娓道來：

    “啞巴家的那座觀音寺原來是河灣家的祠堂，後來由於發生了山體滑坡，大部分房屋被埋，河灣家就將祠堂搬到了山頂，觀音寺就廢棄不用了。

    後來村上來了一個老尼姑，她就住進了那間破廟裏，村裏人看她可憐，就幫她把破廟修繕了一番，這兒從此就成了她的家。

    老尼姑心底善良，村裏的人都很尊敬她，每到收穫季節，還送她一些糧食。

    觀音寺後面就是千曲河，啞巴和小丫頭阿佳和你的來歷差不多，都是老尼姑從水中救上來的。

    由於他們都是外來者，在河灣村並沒有土地，但啞巴做的一手好針線活，他們就靠給人家縫衣服和洗衣服維持生計。

    後來老尼姑死了，啞巴和阿佳就相依為命地一直生活在那兒。

    我聽村裏有人說，阿佳其實是那個尼姑生的。尼姑死的時候還特意交代啞巴將阿佳養大成人，還給啞巴起了法號叫“正太”，阿正也就成尼姑了。”

    聽了阿方的話，吳偉有點尷尬，拍拍自己已經長了半寸長頭髮的光頭說道：

    “我雖然剃過光頭，也當過幾天和尚，但那是被逼無奈，我可不是和尚。”

    “我聽說啞巴美若天仙，你見過她的臉嗎？”阿方問道。

    “見過。”吳偉實話實說道。

    “你覺得他漂亮嗎？”阿方繼續追問道。

    吳偉是學過心理學的，知道在一個女人面前稱讚另一個女人的美，那等於是找死，於是想了想說道：

    “她看上去三四十歲了，和她那個年齡的其他女人比，她確實很美，但和你這樣的年輕美女比，當然就沒法比啦！”

    聽了吳偉的話，阿方的臉一下子變紅了，急忙低下了頭。

    看來，這個時代的男人很少當面誇女人美貌，或者說，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比較誠實，不會不符事實地去夸人。

    “為什麼你又不當和尚了呢？”阿方頓了頓，馬上又轉移話題。

    “這麼跟你說吧，”吳偉知道這女人想拐彎抹角地瞭解自己，就打算把跟原先生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家鄉遭了兵災，家園被毀，我和我父母也失散了。於是我就加入丐幫，一邊乞討一邊四處找我父母，可至今還沒他們的下落。”

    “那你為什麼不繼續找？想在這兒定居嗎？”

    “唉，這都十幾年了，我都有點累了，”吳偉嘆息一聲說道，“不過，我暫時不走不是這個原因。

    阿正救了我的命，我將她當成再生父母沒什麼不妥，我想在這兒待段時間，順便賺點錢報達一下他們，然後我才能安心離開。”

    吳偉說完，兩個人誰也無話可說了，沉默了大約半分鐘，阿方忽然說道：

    “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因為看見了啞巴的臉，馬上就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