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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餓其體膚

    一百五十多歲的師父果然不同普通人,也許他洞悉到了吳偉的內心世界,招了招手,說道:

    “你起來吧,你以後不用再練武了,你最需要的是修煉心性……”

    吳偉不清楚師父瞭解他多少,但他知道,這個師父很不尋常。

    吳偉在地上跪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老先生也站在那兒觀察了同樣長的時間。

    當他從地上站起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村後的山上架著一條彩虹,空氣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清香味。

    老先生說完就回屋裏了,吳偉抹了一把臉,也轉身走出院子,準備回牛仁的家裏去換身乾衣服。

    “你以後不用再練武了,你最需要的是修煉心性……”

    路上,吳偉反覆念道著師父的這句話,雖然他不笨,但這句話他卻琢磨不透。

    想來想去他得出一個結論,師父的意思肯定是說,他不適合練武,需要提高道德素養,這是不想再教他的節奏。

    或者說,師父這是在借坡下驢,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而已。

    因為師父罰他,是讓他反省自己,並當麵認錯。

    而他寧可跪地淋雨,也不願開口認錯,很顯然師父的面子掛不住了,所以才丟擲這樣一句故作高深的話來為自己挽回面子。

    可是,這一次他想錯了,老先生並沒有放棄他,相反,似乎比以前更加重視他了。

    他是新生,他的課程本來只是些增強體質的簡單課程,比如站樁,舉石鎖。

    但自從這次懲罰以後,師父讓他與其他師兄弟們一起學習。

    峽谷人的功夫類似道家功法,是講究內外雙修的。其中打坐是最基礎的修煉法。

    當然,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一個修行者如何在生活中修行,如何透過控制自己的飲食起居來提高修為等等,好多方法是他聞所未聞的。

    老先生要求他,從今往後,每頓飯只能吃三成飽,要時時刻刻感覺到飢餓,這叫“練功態”。

    老先生還特別強調,無論多麼餓,都不能偷吃,偷吃一次,等於前功盡棄,又得從頭開始。

    吳偉一開始認為這是這個老頭變向歧視他這個“秦狗”的方法,或者是因為那天的抗拒開口而給他穿小鞋。

    結果發現,其他學徒也是這樣,而且他們都比自己瘦弱,因為他們這樣練功已經很久了。

    他立即想起了他那個世界的一句名言: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名言就是名言,放之四海而皆準,就算蓬萊世界也一樣。

    峽谷人之所以能長壽,能練就來無蹤去無影的絕世神功,原因很可能是他們不折不扣地按名言去做的結果,那麼,他沒有理由去懷疑這樣做的科學性。

    第一天餓了一天他順利地過來了,第二天,他也堅持了下來,第三天,他也咬著牙挺了過來,可到了第四天,他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不是說他沒有毅力,而是十分飢餓的時候,他駕馭不了這具身體。

    他住在牛仁那間屋子裏,家徒四壁,家裏一粒米都沒有,他想偷吃也沒什麼可吃的。

    但門前不遠有一塊農田,田裏不但種了稻米,還有蘿蔔、白薯,還有好多他不認識的作物。

    這天晚上他無論怎麼努力都睡不著。大約到了晚上十點左右,他就不自覺地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對,是地板,也許這個世界的人太窮了,誰家都沒有床,拿塊破竹蓆鋪在地上就是床。

    他夢遊一般地出了門,發現村子裏是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入睡了。

    由於峽谷人不知為什麼不喜歡養狗,晚上的村子裏確實是死寂一片,只有村口哨塔上亮著幾隻火把,火把下還晃動著幾顆腦袋。

    但村口離這兒至少有兩三裡遠,那兒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麵的動靜。

    藉着暗淡的月光,他徑直來到了農田裏,開始摸索了起來。

    蘿蔔就算了,這東西越吃越餓,最後他挖了幾個肥大的白薯,看看周圍仍然沒有動靜,就大搖大擺地帶著白薯回了家。

    牛仁的屋子裏雖然有一個土灶臺,但由於他長年在外,這兒已經好久沒生過火了,屋裏連一根柴禾都沒有。

    怕找柴禾被人發現,他只好將屋裏的一把破板凳踩碎當柴禾,在爐灶裡生了火,開始烤白薯吃。

    吃飽以後他才恢復了理智,又後悔得直打自己的耳光。

    他十分確信,剛纔是皮六的潛意識在控制這具身體,他努力過,但根本無法改變什麼。

    不過,事後他冷靜地想了想,只好認同了這一做法的合理性。

    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秦人”,並沒有峽谷人的長壽體質,如果把自己餓成一把乾柴,說不定活不到四十歲就會死掉的。

    牛仁早就告訴他了,秦人的體制是練不成那卡人的功夫的,他為什麼要受這個苦?

    他的目的非常明確,在這兒待個三五年,等別人認不出他是皮六的時候,他就要去南方繼續自己的使命,所以他根本沒必要這樣折磨自己。

    從這天開始,他每天晚上都如此,白天去跟著老先生練功夫,老先生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察。

    可這樣的日子沒有過上幾天,馬上就被人發現了。

    正在他坐在爐臺邊上大吃特吃的時候,幾個值夜的漢子破門而入,將他抓了個正著,被帶到了村長面前。

    村長就是牛仁的親哥,名叫峽谷玄藏,這人也是個厲害角色,據說自從他當了村長,這個村子就從沒遭受過外族欺負。

    只是這人比較穩重,不像峽谷道藏那樣愛表現自己。

    村長翻著白眼看了他半晌,然後向手下點了點頭,幾個漢子就先將他關在一間黑屋子裏。

    等天亮了,將他偷的那些白薯串在繩子上掛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押著他,敲著鑼,開始在村子裏遊街示衆。

    “大家快來看啊,這是偷吃糧食的賊,誰想和他為伍就趕緊去偷……”

    敲鑼的漢子走在前面,一邊敲一邊嬉皮笑臉地滿嘴胡說八道,可沒人能笑得出來。

    此時正值晨練剛剛結束,好多人向吳偉揮舞著手中的傢伙,要不是押送的人阻攔,吳偉相信這些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可是,面對憤怒的村民,吳偉此時的心情十分奇怪,他忽然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就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所有圍觀者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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