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半條命
為首的一個年紀很輕,最多也就十五六歲,卻穿著一身華麗的錦袍,腰掛佩劍,英姿颯爽,一看就知道是富人家的公子。
後面跟著兩個人,都頂盔摜甲,腰間還掛著長劍,一看就知道是這人的護衛。
公子哥剛到村口,一下子勒緊馬韁,馬原地打了個轉,最後停了下來。
那公子哥停下的地方,離吳偉只有幾丈遠的距離,所以他看了個仔細。
公子哥麵白如玉,目光銳利,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主。
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他忽然感覺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是自己曾經見過的某個人。
可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不過,他倒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難道這是皮六認識的人,皮六的記憶正在恢復?
想到這兒,他馬上調頭向村外走去。
他現在是個冒牌貨,可千萬不要碰上皮六認識的人。
沒走幾步,忽然從身後響起了號角聲,回頭一看,是隨那位公子哥的其中一個護衛吹的。
號角深沉而悠遠,在山谷中迴盪著,給人一種攝人魂魄的震撼。
吳偉雖然不知道這號角的用意,但本能地感覺到了一陣恐懼,便加快了腳步。
果不其然,號角吹了三聲,村子裏每家每戶都有人跑出門來,有人拿著長矛,有人提著大刀,還有人扛著鋤頭,一看這陣仗,吳偉撒腿就跑。
很明顯,這是集合的號角,這樣的世道他那個世界早就經過了,這是要打仗的節奏,萬一自己被強行抓去充軍,那就悲劇了。
跑出村子他抬頭看了一眼,幸好方向沒錯,就繼續向太陽升起的方向跑去,這兒肯定是個是非之地,離這兒越遠越好。
沒跑多遠,他發現腳上的兩隻破草鞋早就不見蹤影了。
他很納悶,鞋子都沒了,為什麼他在滿是砂石的路上奔跑不覺得腳疼呢?
翹起腳掌一看,發現這腳掌上有一層堅硬的硬皮,用指頭一敲還有聲響,好像敲打在了一塊幹牛皮上。
這也難怪,皮六是個乞丐,從小就四處奔波,一個乞丐哪有什麼鞋穿?這層老繭就是他的鞋。
想到這兒,他又開始同情起皮六來了,想想也真是可憐,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唉……
不過,只是一念閃過,他覺得自己更可憐,一個風光無限的研究生,轉眼之間成了一個悲情無比的小乞丐,他到哪兒去哭訴?
想到這裏,他在心中又問候起了吉野的祖宗十八代,這所有的悲劇都是他造成的,他死了倒是清靜了,但活著的人卻仍然在水深火熱之中。
還是走吧,現在怨天尤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好好地活著纔是最要緊的。
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有半條命,他要和死神抗爭,和那個魔咒較勁,得全憑這半條命。
想到這兒,他忽然間意識到,現在他肩上的擔子似乎更重了。
半條命是吳偉的,身體又是皮六的,他不但要為吳偉而活著,他還得為皮六而繼續生活。
也許是心理作用,知道腳上沒有了鞋子,他忽然不自在起來,就不自覺地轉身去找自己的破草鞋。
可是一轉身他頓時嚇出了一聲冷汗——
只見一大群人在三個騎馬人的帶領下,手中高舉著大刀長矛,殺氣騰騰地向他追了上來。
“哎呦我的媽呀,原來他們召集起來是對付自己的!”
吳偉驚叫一聲,扭頭就逃,要是被這夥人逮住,他這半條命肯定要交代在這兒了!
情急之下,他跑得更快了,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呼,路邊的景緻轉瞬即逝,即便是他的本體來了,也跑不出這麼快的速度來。
可是,儘管如此,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是自然的,畢竟這個身體只是個孩子,孩子腿短,怎麼能跑過大人?
即使能跑過,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他急得快要炸了。
儘管如此,他仍然搏命狂奔,可是下一刻,他僅存的那半條命,又被嚇走了半條——
就在他的正前方,一大群手持大刀長矛的人又鬼魅一般的冒出來,殺氣騰騰地向他殺過來。
一開始,他以為他慌亂中弄錯了方向,來的還是剛纔那夥人,可是,回頭一看,後面那群人仍然窮追不捨。
他剎住腳步,慌亂向兩旁看去,卻發現一邊是一條波濤洶涌的大河,另一邊又是一面陡峭的山崖。
這兒逃生的唯一出路就是順著這條道跑,這一下,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山窮水盡。
也罷,不跑了,大不了被他們抓去。
反正他只是個孩子,身上也沒多少肉,料想他們也不會吃了他,頂多給他們當牛做馬當炮灰,只要自己不死,就有機會活命。
但要是強行逃走,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跳河而逃,可他是個旱鴨子,跳河等於自殺。
就算淹不死,也會被亂箭射死,他真的不想死。
想到這兒,他撲通一聲跪到路中間,並高高地舉起了雙手,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馬蹄聲近了,吵雜聲近了,他一動不動地停在那兒,心中不停地禱告上蒼,希望放他一條生路。
可是,他馬上感覺到不對,只聽兩邊的人殺聲震天,兵刀聲響成一片,還夾雜著慘叫聲。
睜開眼睛一看,我去,這兩夥人打起來了,他們根本不是衝他而來的,沒人理會他。
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會事,一顆頭顱就咕嚕嚕滾到了他的身邊,那對可怕的眼睛死命盯著他,他嚇得連連後退,把衝上來的一個人一下子絆倒在地。
那人從地上爬起來,舉起手中的刀就向他砍過來,可正在這時,一杆長矛一下子刺中這人的後背,並且從前胸露出了矛頭,轉眼間又被抽回,血流如柱。
而那人高舉在空中的手,也頃刻間凝固在空中,整個人像一堵牆一樣向他倒下來,要不是他閃開,肯定會被壓在死屍下面。
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他反而鎮定了許多,看來這兩波人都不是衝他而來的,他沒必要怕他們。
可是,一看這亂成一鍋粥的戰場,他馬上又緊張起來,因為他不屬於任何一方,所以任何一方都會把他當成對方的人而砍了他。
於是,他就像小孩爬行一樣,向路邊人少的地方爬去,遇上廝殺的人群,他就爬著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