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封山節終於結束，迎來了開路節。

    開路節只有一天，跟在封山節之後，像個龐然大物的小尾巴。

    而事實上，開路節並非是一年的最後一天，而是一年的第一天，因為從這一天開始，萬物復甦，所有暫停的事都從頭開始了。

    按天書中的說法，開路節是立春的第一天，一年之計在於春嘛，大家重新上路吧，這就是開路節的真正含義。

    這一點，永春麗作了最好的詮釋。

    “阿為，快去化妝一下，今天我們去見見家中所有老人和下人，你要把我介紹給他們，就說新的一年裏，你可能要四處走走，體察民情，瞭解州情並觀察敵情，家裏的事就只能拜託家姐來打理了……”

    “殿下英明，我這就去。”

    吳偉到現在才真正弄明白這個混亂社會各方之間的關係。

    一個有土地，有住房，有老婆的人就叫一個家，當家的的就是家主。

    當家主的子女長大，從家裏分出去，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田產，自己的老婆孩子，並有著同一個姓氏，這就組成了一個族，父親即是他自己家的家主，也是這個族的族長。

    平時所說的大姓，也就是族號。

    由好多個族所組成的聯盟，就叫“宗”，這個聯盟的首領就叫“宗主”。

    就比如永春家，原來他們有親兄弟三人，每個人都有領地，所以有三個家，加上目光的本家永春義家，就是四個家，組成永春一族，原來的宗主是永春仁，現在就是永春智了。

    其實，這兒的家與他們那個世界的家是不同的。這個世界的“家”，一般包括三個元素。

    第一必須要有自己的土地，第二必須要有自己的住宅，第三有自己的家人，其中第一第二最為重要，缺一不可，第三個可有可無，因為有了住房有了土地，取妻生子那是遲早的事。

    那些佃戶雖然也有住房，有老婆孩子，但他們沒有土地，他們只是租種了別人的土地，所以他們不算家，只能算個“戶”。

    因此，有些人可能身兼數職，在家為家主，在族為族長，在宗為宗主。

    永春智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他自己沒有老婆，但他仍然是一家之主。其中，阿牛就是他家裏的統兵大總管，主要職責就是守望家主領地與住地安全，負責家兵的訓練、編制、排程等事宜。

    江姬也是家務大總管，主要管理家中柴米油鹽等與生活有關的事宜，同時管理家中的僕婦下人。

    江姬在講家史課的時候，曾簡要地介紹過這些情況，按江姬的說法，完全的貴族大家庭內，至少要有三個重要職位，除了統軍大總管，家務大總管，還得有一個師爺。

    師爺相當於家主的軍師，權力最大，待在家主身邊出某劃策，家主不在家的時候還可以奉命代行家主之權。

    可永春智本身就是一個智將，爲了節約開支，並沒有找人充當師爺。

    至於七家老，就與永春家沒關係了，他們是宗內的管家，習慣上叫家老，實際上是長老。之所以用“家”來為他們命名，主要意圖就是爲了彰顯宗主家的地位，表現他們都臣服於宗主家。

    永春麗這次出行，其實說的就是去見見她和永春智這個小家裏的各位管家和下人。也就是陳阿牛和江姬統領的這兩幫人。

    江姬和陳阿牛辦公的地點也在相府。他們的辦公室只不過是兩間小屋子。

    這個世界的辦公室叫法很多，但主要有兩種，一是書房，比較高階，比如永春智的辦公室就叫主書房。

    另一種就叫“房”，陳阿牛的叫“兵事房”，江姬的叫“管事房”。

    陳阿牛的兵事房裏麵十分簡陋，裡面只有四張條案，條案前後各放一塊跪坐墊。周圍牆上除了幾張很陳舊的字畫外，連個櫃子都沒有。

    陳阿牛隻有兩個手下，剛過完節，都還沒來報道，因為他知道主公的事，所以也就沒有裝模作樣，直接向永春麗彙報了起來。

    “殿下，在大殿當家時，我永春家在冊民兵有將近兩萬，府兵五百，現在民兵在冊不到一萬人，府兵更少，只有一百二十名。”

    吳偉知道，這是個軍農不分的世界，那些青壯佃戶，農忙就是農民，農閒了就組織起來軍訓，參加軍訓的就算在冊民兵。

    府兵其實就是家兵，算是專業軍人，主要作用是平時維護主公住地的治安，民兵訓練時分派到各處當教練，打仗的時候在主公左右保護主公安危。

    “為什麼少了這麼多？”永春麗看來不懂，就驚奇地問道。

    “從前年年中到去年年中，永春家爲了收回領地，整整打了一年的仗，傷亡是難免的。

    至於府兵少的主要原因就是家裏窮，養不起啊，這已經是一壓再壓最小的配置了，這次爲了找主公，又損失將近二十個，目前只剩一百人了。”

    “永春家不是月州第一大戶嗎？”永春麗不信，“你說窮得連家兵都養不起？就算前年的收成全讓章祿搶了，去年的呢？”

    “具體數字我也說不上來，到了江姬那兒，賬房先生會向你說明的。”

    “好，那我們去問問。”

    說著，永春麗帶頭出了門，向隔壁江姬的管事房走去，可是走了幾步纔想起了吳偉的作用，就停下來等吳偉先走。

    江姬的管事房裏面相對“豪華”一點，裡面擺放著八張條案，每個條案後面靠牆還擺放著一個櫃子。

    這兒人也多一點，今天聽說主公要來，江姬將家裏所有的管事和下人都叫來了。

    吳偉先走進去，行過君臣之禮後，裝模作樣地說道：

    “過去的兩年，我一直忙於跟章祿家作戰，很少過問家中之事，讓大家辛苦了。”

    吳偉發現，他的幾句假話，已經讓那些老人激動得五體投地了，說了好多“為家主分憂萬死不辭”之類的肺腑之言，這讓他覺得十分不忍，趕緊解釋道：

    “我今天來，主要有兩件事，一來想看望一下大家，瞭解一下家中諸事，二來呢，自從章祿叛亂後，我永春家人口凋零，只好把家姐請出來，以後我主外，家姐主內，希望大家能配合她。”

    “見過殿下！”全體家臣下人依次伏身行主僕之禮，永春麗也很禮貌地行了禮。

    “江管家，你來給阿麗介紹介紹家中的情況。”

    “現在家裏管事下人就這二十個人，”江姬說不出華麗的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兩位是賬房，這是劉先生，這是伊先生。”

    “見過殿下！”兩個鬚髮皆白的老先生向永春麗彎腰施禮，永春禮也很有禮貌地還禮。

    “這兩位是管事，這是周管事，主要掌握糧秣草料農桑等事宜，這位是齊管事，主要掌握廚房和生計用品採購等事宜，其他都是負責各具體事務的下人。”

    “見過殿下！”

    “基本情況就這些，”江姬說道，“大殿當家的時候，有七位賬房，八位主管，二百七十名家僕。”

    “這又是為何，永春家的領地又沒少，為什麼人員縮減了九成？”永春麗不相信地問道。

    “全是拜章祿所賜，我們永春家現在仍然是月州最大的家族，但也是月州最窮的家族。”

    “這怎麼可能呢？”永春麗將吳偉的存在都忘了，不信任地問道，“去年收成聽說不錯，還滅了章祿一族，錢糧都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