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這一點，吳偉就能想象到，這家人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他們連僕人都沒有，根本算不了是貴族。

    “請賢弟喝茶，”阿麗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壺，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再去給肖川大人泡茶。”

    “姐姐辛苦了。”吳偉不好意思地欠欠身子。

    直到此時他纔看清了這個姐姐的臉，迷人的眼睛，好看的鼻子，白皙的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如果不看她的熱辣身段，簡直就是女版的永春智，而且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比男版的永春智更加精緻。

    阿麗站起身來，後退兩步，款款地離去，老夫人看了一眼阿麗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說道：

    “阿麗也和你一樣，從小沒了娘，又得不到你父親的關愛，不過，他比你幸運，我和老爺視她為掌上明珠，她一天苦頭都沒吃……”

    說著，老夫人又開始流淚，吳偉記起了江姬說過的話，就說道：

    “姑母，我大哥一家的死，我也深表遺憾，只是侄兒我才當宗主，家中那一幫老臣，他們不怎麼聽我說的話……”

    “侄兒，別說了，”老夫人又調頭看了一眼花園裏悠閒喝茶的肖川綱低聲說道，“姑母我很能理解你的處境，你大哥雖是我的女婿，可我覺得他應該死。

    我和你姑夫不至一次地勸過他，可他就是不聽，他買兇刺殺你的那些事我們全聽到了，到頭來，要不是你出生入死收回永春家的社稷，他連永春家的祠堂都進不了，還怎麼向列祖列宗交待？”

    看著這個心胸寬方的女人，吳偉很激動，忽然道：

    “姑母請放心，哥哥嫂嫂雖然去了，但我會將你們二老當我父母一樣孝敬，只要我永春智有一口飯吃，就不會少你們二老吃的。”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老夫人心酸的眼淚還沒幹，激動的眼淚又出來了，擦了一下眼角說道，“可我們兩個已經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暫時還餓不死，我們擔心的是阿麗的婚事，翻年她都十八了……”

    “姑母請放心，”吳偉說道，“我這次來，一來是探望一下姑父，二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我保證，在今年封山節前後，一定給你二老一個交待。”

    “阿麗的不用這麼着急，”老夫人話峰一轉，又說道，“我最擔心的還是你，你現在算是永春家的一根獨苗了，永春家的香火可就全指望你了。

    世人都是先成家，後立業，你倒好，若大的家業有了，卻還不成家……”

    “侄兒的事姑母不必操心，侄兒自有分寸，你要好好照顧好姑父，這纔是最要緊的事。”

    “我們老了，離開這個世界是遲早的事，養兒育女，為的就是香火不斷，我也是永春家的一分子，現在我有責任提醒你。”

    “我知道，請姑母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兩個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老夫人就起身去隔壁照顧病人去了。

    吳偉正看著牆上那些字畫發呆，阿麗又款款地走進來，大方地跪坐在剛纔老夫人的位置上，又給吳偉的碗裡添了一點茶水，說道：

    “賢弟，說說看，最近你在做什麼？”阿麗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裏放射著灼熱光芒，洋溢著這個年齡段應該有的那種熱情與渴望。

    “正在加緊備戰，準備徹底消滅章祿殘餘！”

    “好，姐姐我支援你，”阿麗豪放地說道，“我從小習武，雖然不能以一當十，但對付等閒之輩綽綽有餘，聽說賢弟已數次征戰沙場，相不想跟姐姐較量較量！”

    這丫頭看似一個書廂女子，可說出來的話卻一點淑女的氣息都沒有，反而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氣質。

    “這麼說姐姐把我當成等閒之輩了！”吳偉玩笑道。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阿麗嘟嘟嘴，“人家敬你上過戰場，已經把你當偶像了，要是我也是男兒身那該多好，那樣的話，我們姐弟兩就能縱馬馳騁，橫掃北陸，雄霸天下……哎，可姐姐我足不出戶，只是向你討教討教了。”

    “好，我答應你，”吳偉隨口答應道，“可今天姑父臥病在床，我們不應嬉鬧，等姑父病好了，我一定前來領教！”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說著，吳偉馬上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嘆口氣說道：

    “姐姐，不瞞你說，我在永春山現在感到十分孤獨，如果有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說說看，誰欺負你了？看姐姐能不能幫上你。”阿麗認真地問道。

    “我現在雖為宗主，可一切大事有那群家老們說了算，我說的話沒人當會事。

    特別是軍師，他是我的恩師，他說的話我不能不聽，唉，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傀儡，我真沒用……”

    “弟弟別這樣說自己，”阿麗拍拍桌子說道，“這樣吧，你帶我進城，只要我們姐弟兩有個照應，一定能奪回永春家地位的。”

    “我也正有此意，”吳偉兩眼放光，“這次回去，我一定要說服他們讓你歸宗！”

    “當真？”阿麗兩眼放光。

    “當真！”吳偉堅定地點頭道。

    說著，兩個人都不自覺地伸出兩隻手，相互推了過去，完完全全地貼到了一起。

    阿麗的手柔軟細膩，當四隻手碰觸在一起的時候，吳偉只覺得像有股電流立即傳遍他全身，這種感覺十分美妙。

    阿麗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但沒有立即回收，兩個人的手就這樣不自覺地十指相扣粘在了一起。

    “姐姐的手好柔好涼啊！”吳偉囔囔道。

    “弟弟的手好熱好硬啊！”阿麗也奇怪地笑道。

    正說著，吳偉只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變綠，對方的臉也開始扭曲變形，在人與梅花鹿之間不斷地切換。

    不過，由於兩個人剛纔擊掌太過用力，碰了一下案几，將茶碗中的茶水晃了出來，茶水潑在案几上，又透過案几流到了吳偉的腿上，一陣灼熱將他燙醒，連忙像觸電一般將手抽了回來。

    謝天謝地，要不是這茶水，今天可要出大事了。

    這一燙，也讓吳偉迴歸到了吳偉人格，他不再是永春智了。

    吳偉的人格切換有個特點，雖然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卻能留下記憶，事後明白過來後，剛纔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會歷歷在目。

    吳偉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不該說的話，江姬可沒說要他答應將阿麗接回永春山，自己誇下這麼大的海口將如何收場？

    還有他說給阿麗的那些事，在其他人格狀態下，他是說不出那樣的話的，難道他現在有了永春智的記憶？

    阿麗一看吳偉這個奇怪的動作，再看看他臉上奇怪的表現，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不解地問道：

    “弟弟，我這手上有刺嗎？”

    吳偉平復了一下心情，開玩笑道：

    “姐姐內力深厚，傷著弟弟了。”

    “胡說，我有那麼厲害嗎？”阿麗還是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開玩笑的，我被茶水燙著了。”吳偉向後動了動身子，看著自己淋溼的膝蓋說道。

    “嘻嘻……”

    阿麗一邊笑著，一邊找來了一塊乾毛巾為吳偉擦拭。

    不多時，總都夫人過來說，總都已經醒了，要吳偉過去說話，大家就一起去了總都的臥室。

    總都斜靠在床榻上，臉色更加蒼白，但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一見吳偉進來，拍拍身邊的床鋪說道：

    “過來坐，我有話要對你說。”

    吳偉走過去坐在床邊，順手拉住了老人乾枯的手。

    “我時日不多了……今天有幸見到了你，是我的榮幸……”總都吃力地說道。

    “不會的，”吳偉說道，“你只是身體虛弱而已，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建德公有你這樣的兒子，若他泉下有知，一定會高興的，我回到下面後，第一件告訴他的事就是：他活著最不待見的兒子，最後替他撐起了這個家……”

    說到這兒，總督自己也笑了起來，不想又引起一陣咳嗽。

    “國內形勢我已略有耳聞，”總督想了想說道，“不知你有何打算？”

    “請姑父放心，”吳偉說道，“如今月州各家同心，章祿殘餘已經窮途末路，我很快就會將他連根拔起。”

    “好！好！，這就好”老頭有點激動，用一隻手緊緊抓住吳偉的手搖了搖，說道，“我一定要活到這一天，這是我此生最後一個心願。”

    想想這兩位也真是可憐，今生就生下那麼一個寶貝女兒，被章祿所殺，他們能活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

    老人緩了一緩，繼續吃力地說道：

    “人們都說月州有了你，以後就會有更好的日子，這一天我可能是看不到了，我只想聽聽你未來的打算……”

    聽了這句話，吳偉有點沒主意了，永春智未來的打算他哪裏知道。

    可是，正這樣猶豫著，人格偷偷就切換成了永春智，便開口說道：

    “回稟姑父，侄兒我是這樣想的，我覺得當務之急是平定月中叛亂，殲滅章祿殘餘，然後穩定民心，發展農工商，壯大國力。

    當今天下，豪強林立，新貴崛起，只有國力強大，纔可立於不敗之地。”

    “好，好，你有這樣的見識，老夫我就安心了……”

    兩個人東拉西扯說了一會兒話，又吃了老夫人和阿麗精心準備的午餐，這次探望活動就算結束了。整個過程十分順利，根本沒有出現江姬預料的那些事。

    吳偉感覺到，這家人雖然生活不很富有，但精神生活都很富有，老夫人慈祥豁達，通情達理，老總督憂國憂民，心懷天下，特別是那個阿麗，不愧是名將之後，富有朝氣，志向高遠，將她關在閨房中真是可惜了。

    等他們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侍衛們已經將帶來的那一車物品全部搬進了後院，看著堆積如山的禮物，老夫人樂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