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過去一看有點失望，這兒是訂做衣服的，沒成衣可買。

    裁縫是一個大包牙的中年人，面板很白，像個女人，正忙著做衣服。

    已經做好的一件外套放在櫃檯上，看起來很適合他穿，心中一計較，就隨口問道：

    “這件衣服多少錢？”

    “不賣，這是別人訂做的。”裁縫頭也不抬地回答。

    “我出翻背價錢，賣不賣？”

    說著，吳偉掏出兩枚銅元寶啪一下很豪放地拍在櫃檯上。

    裁縫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冷哼一聲，鄙視道：

    “你那天錢連料都進不來，去別處買吧。”

    吳偉二話沒說，又掏出一枚拍上去說道：

    “賣不賣！”

    那人看了一眼，仍然一臉的鄙視。

    要是身上還有錢，吳偉肯定會再拍一枚，可他就這點錢，口袋已經見底了，想耍闊也耍不起來了，就很不甘心地收起錢準備離開。

    “六十文，便宜賣你吧，拿走。”大包牙冷冷地說道。

    吳偉也沒再說什麼，現在他需要這件衣服，明知道他被宰了也只能認了。

    出門又用剩下的幾個零錢買了一些零碎，把全身的錢花的一文不剩，這才匆匆返回。

    儘管他一路小跑，可是，等他回到河邊，都到下午了。

    河邊樹林裡靜悄悄的不見紫姬的人影，吳偉心中咯噔一下，以為這女人乘他不在離開了，就向藏船的地方跑過去，卻發現船好好地放在那兒。

    正納悶，聽到身後有動靜，轉身一看，發現紫姬在一棵樹下雙手抱膝而坐，臉伏在膝蓋上，肩膀還一聳一聳的，很顯然在抽泣。

    吳偉看了看太陽，一下子明白了。

    五里多路不算遠，不耽擱的話，來回最多兩小時。

    可由於他去的時候猶猶豫豫還走過了頭，到現在少說也有五六個小時了，紫姬肯定以為他獨自逃走了。

    換位思考一下，一個女人家，都家破人亡了，爲了逃命，連逼不得已的方法都用上了，還沒留住人家，心裏怎麼會不難過？

    當然，最後看到以為跑了的人終究還是回來了，也有委屈與喜悅的心情在裡面。

    “對不起小姐，我迷了路，讓你久等了。”

    紫姬揉了揉眼睛抬起頭，除了眼睛有一點紅外，沒有一點淚水，盯著吳偉看了半天，忽然問道：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我答應將你送到下川，我當然不能食言。”

    “你不會是惦記著你的銀子吧？”

    “那些錢本來是你的，隨你怎麼想。”

    “我問完了。東西拿出來，我餓了。”

    吳偉一聽，取下肩上的褡褳，將帆布鋪在地上，將熟雞和麪餅拿出來擺在紫姬面前，然後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

    紫姬拿起麪餅咬在口中，又扭下一條雞腿，左右開弓地吃了起來，一點兒貴族氣質都沒有了。

    更要命的是，由於解放了雙手，身上的蓑衣敞開，胸口的風光便一覽無餘，果然慘不忍睹，整個胸腹部，沒有完整的一片布遮體。

    看著那雪亮的肌膚，吳偉呑了一口唾沫，又感覺到人格開始咔嚓咔嚓分裂了。

    紫姬很快意識到了走光，一隻手慌忙掩緊蓑衣，將手中的雞骨頭向吳偉砸過去，怒罵道：

    “無賴！”

    吳偉被雞骨頭一下子打回了原型，走過去從褡褳裡拿出那件衣服，當著紫姬的麵抖開，說道：

    “我給你買了一件新衣，你吃過了試試。”

    紫姬一看是男裝，皺皺眉說道：

    “這是男人的衣服，你不會是藉口給自己買的吧？”

    “這你就不懂了，你穿了這衣服，叫女扮男裝，”吳偉得意地說道，“我們這是在逃亡，這樣一裝扮，就算永春智到了你面前，也絕對想不到是你。”

    紫姬沉思片刻，臉上馬上有了笑意，說道：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說著，從地上跳起來，將兩隻油手在吳偉的肩膀上擦了擦，一把搶過衣服，說道，“轉過去，不許偷看，再看我挖你的眼睛。”

    吳偉乖乖地轉過身，心疼地望著自己胸前的油脂，苦笑著搖搖頭，他是有潔癖的，這樣讓他很不舒服。

    一陣窸窣之後，紫姬揹着雙手從後面繞過來，款款站在了吳偉面前。

    吳偉一看，心中一驚，要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還真認不出來這是個女人？

    “怎麼樣，像不像？”紫姬一邊左右打量，一邊問道。

    “公子好帥呀，”吳偉陰陽怪氣地學著女人的聲音肉麻地說道，“請問公子年方几何，家裏是否有妾室……”

    “滾！”紫姬佯怒地將長袖一揮，又回到剛纔的位置，舉手將兩條袖子抖起，又開始吃肉，見吳偉仍然站在邊上，就問道：

    “你咋不吃？”

    “主人用餐，小人豈敢不敬？”吳偉違心點頭哈腰道。

    “哼，奴才不敢做的事你都做了，還拿我當主人？”

    一句話臊的吳偉覺得無地自容，低下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了。

    也許紫姬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重了，或者因為那套衣服她原諒了吳偉，又補充道：

    “我說的是萬一有認識的人在場就叫我小姐，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別在虛情假意了……過來，吃。”

    說著，紫姬扭下另一隻雞腿，不容置疑地向吳偉遞過來，吳偉只好跑過去接住，坐在紫姬的對面大快朵頤起來。

    自從穿了這套衣服，紫姬臉色不再那麼難看了，能博得美人一笑，吳偉這才安心了，似乎自己的罪惡也因為一套衣服還清了，頓時心情大好，吃得有滋有味。

    兩個人風捲殘雲，不一會兒就把一隻雞吃得只剩一堆骨頭了。

    紫姬用手抹了一把嘴，又盯著吳偉的衣服準備擦手，吳偉趕緊拿銅鍋去舀來水，澆著給紫姬洗手，結果，洗完手的紫姬，還是在吳偉身上擦乾了手。

    “你不能拿我當抹布。”吳偉心痛地看著自己的衣服喃喃道。

    “哼，我讓你去買東西，誰讓你不買抹布？”紫姬無所謂地說道。

    說完，紫姬從包袱裡拿出幾枚銅元寶和一錠銀子交到吳偉手上，吳偉數了數，銅元數不對呀，怎麼少了兩枚。

    紫姬馬上就看出了吳偉的疑問，問道：

    “是不是給你少給了兩個？”

    “沒事，我對金錢看得不重。”吳偉假裝沒事似地說道。

    “別再裝了吧，”紫姬撇撇嘴說道，“我仔細算過了，你的錢多出了兩個銅元，我問你，這是哪來的？你可別說那是你原來就有的，你一個囚犯哪來的錢？”

    吳偉知道，在這女人面前耍花招他還真的嫩了點，只好紅著臉說道：

    “其實，那兩次的米是城主發的，不是我買的……”

    “我就說嘛，看不出你還會騙人。”

    吳偉覺得太沒面子了，於是拿出那錠銀子還回去，說道：

    “這銀子給你，我不要了。”

    “拿著吧，”紫姬又還了回來，說道，“你要記住，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千萬別去搶！”

    吳偉知道這是話中有話，只好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規規矩矩地低頭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