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茯湊過去摸了摸它的鬃毛，小聲問豈琛，“這馬乖不乖呀，我能騎一騎嗎？”

    “它叫追電。”

    他從林木手裏接過韁繩，翻身一躍，朝凌茯伸出手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再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裡……”

    凌茯依在他懷裏，雲鬢微亂，好奇的東張西望，剛纔豈琛帶著她縱馬上山，繞過靈湖，現在大概是進了玲瓏山深處，枝丫低垂，暮色沉沉，兩人從騎馬變為牽馬步行，豈琛聽她一路哼唱著奇怪的調調，是未曾聽過的曲子，卻是意外的好聽。

    不知道在哪裏學到這樣的曲子，他側頭看著她，又想起林木彙報上來她身上許是正在肆意蔓延的毒，內心一陣陣發冷，若是……不敢想像如果失去她會怎麼樣，一時間目光沉下來。

    凌茯不知道豈琛在想什麼，她倒是一切都是新奇的，這邊看看那兒瞧瞧，兩人越走越往深處，追電也懨懨地邊走邊啃食草，任凌茯怎麼撫它都不願意她牽韁繩，一人一馬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僵持不下。

    突然遠處有動物一躍而過，看不清模樣，轉移了凌茯的注意力，將韁繩往豈琛手裏一塞，提著裙襬躡手躡腳追了上去。

    然而沒百步遠，豈琛聽到一聲尖叫，便不見了凌茯。

    原來前方正有一處陡峭斜坡，藏在灌木叢後，暗苔溼滑，凌茯只關注著那一躍而過的動物，不曾注意腳下，這下倒好直接滾落下去，惹了一身泥垢。腦袋還暈乎乎的未曾反應過來，眼前已伸過來一隻乾淨修長的手，是豈琛。

    豈琛聽到尖叫，便踮足一躍而起，來不及阻擋凌茯向下滾落的勢頭，自己倒被重重疊疊的枝椏劃了衣裳，乾脆跟著跳下了這溼滑斜坡，追電一看情況不好，哼哼的噴著氣，很沒義氣的轉頭往回跑了。

    “追電呢？”凌茯拉住他的手，齜牙咧嘴的起身。

    “跑了。”

    “？？？”

    本到靈湖就是傍晚了，現在月亮都悄無聲息掛上了天幕，藉着清冷月光，這斜坡又溼滑異常，難以攀爬，兩人乾脆反向而行，尋其他道路去了。

    凌茯皺著眉，這長夜漫漫，林木他們不知何時能趕到，也不知這玲瓏山深處有什麼野獸，萬一有狼群或者其他猛獸，這就不好辦了。

    凌茯建議先找個洞穴安身，等林木他們過來，豈琛一言不發，點點頭。

    看著凌茯偶爾彎腰偶爾湊近仔細觀看樹幹，撿拾乾枝，居然一步步帶著他找到了一個堪堪能擠下兩人的小洞穴，靠著潺潺的溪水，在這野外倒也算舒適了，豈琛有點意外，又見凌茯將剛纔一路撿拾的乾枝堆在一起，捧了把枯葉鋪在上面，揚起臉問豈琛，“你帶火摺子了嗎？”

    豈琛搖搖頭，一般都是林木隨身帶的，畢竟是在京都，豈琛很少隨身帶這種東西。

    凌茯好看的臉蛋皺在一起，似乎是在思考什麼，走到小溪邊，彎腰挑挑揀揀，一會這個用這個石頭敲敲那個，一會這兩碰碰，終於似乎找到了什麼，捧著兩小塊石頭興高采烈的朝他走來。

    “你在幹什麼？”

    凌茯嫌棄他木頭人似得站在那裏盯著她瞧，見他不做聲，嘆了口氣，自己將手裏的打火石啪啪的碰在一起相互打，半晌竄出一點火星，跳在枯葉上，燎起火原，總算升起了一個小小火堆，凌茯小心呵護著，豈琛稍微一點動靜衣角扇起的風都要惹得凌茯怒目而視。

    “你是哪裏學會的這些？”

    豈琛學著凌茯盤腿坐在火堆旁，靠著洞壁，閉目養神。

    “這很簡單呀，都是書上看的。”

    “什麼書上？”

    “反正不是正經詩書”凌茯小聲嘟囔著，掖了掖裙邊，攏了攏領口，往他身邊挪了挪位置。

    “你還識字呢，你平日裏看的都是什麼書。”豈琛側頭看了看她，帶著調侃。

    “怎麼不能識字，真以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嗎，那是你們這些渣男妄圖控制我們偉大女性的思想。”

    “渣男？偉大女性？”豈琛瞥了她一眼意外她的言辭，呵，還激動上了。

    “咳咳，就是那種拿女人為玩物，三妻四妾的男人！”

    凌茯說到此處，意外的憤慨，看了他一眼，看的豈琛莫名其妙，雖說是有很多王公大臣將女人作為玩物，甚至將女人作為消遣，但是自己好像沒有這樣過，不少人在他這次回京，想要給他送幾個姬妾，自己都拒絕了，可是凌茯現在這樣憤慨是看到了什麼？

    “女則女訓沒讀過嗎？”

    “……”

    凌茯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這還真的沒讀過，自己好歹21世紀新時代女性，誰看這種約束女性的條條框框，拿這種東西幹什麼，告誡自己不要犯妒不要阻礙他三妻四妾嗎？

    呵，渣男。凌茯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靠著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豈琛不明白她在氣什麼，又被她剛幾句話驚得咋舌，看她歪頭靠著自己睡過去，便稍稍調整了坐姿，以便她睡得更加舒適。

    心裏依舊擔憂著她中毒的事情，梳理了幾次她的周邊關係都沒理出個頭緒，便想著等明天回去讓林木再好好查探一番，又想著乾脆叫個御醫來府上替她調理調理，這樣是最好不過，這麼一想，也閉眼養神了。

    天明的時候，凌茯睜開眼便看到，林木牽著追電在外面等著，錦枝躲在東杏後面偷偷抹眼淚，大概是被他們兩走失嚇到了。

    凌茯還記著昨晚豈琛讓她看女則的事情，心裏氣恨，也不看他，出去拉著錦枝東杏往外走，待東杏跟他梳了個簡單的髮髻，一行人才準備往京都返程。

    豈琛記著昨天凌茯不倫不類的話，又驚異於昨晚她不慌不亂的一番表現，兩人莫名的生分起來，錦枝和東杏看著凌茯不敢搭話，錦枝拿出一籃糕點，都是她愛吃的東西，這時候也不提醒她別亂吃了，只忙著遞茶遞水擔心她噎著。